“吾等,当为首批将主荣光播撒于富庶东方之国的天选者,肩负着传播信仰、开拓疆土的神圣使命。”
条顿骑士团大团长赫尔曼·冯·萨尔扎的声音在篝火之畔雄浑回荡,篝火火星随激昂语调噼啪迸溅,映得骑士们铠甲寒光闪烁,十字徽章在火光中愈发醒目。他的话语满含不容置疑的信念,眼底深处却藏着对东方黄金财富的炽热觊觎。麾下骑士瞬间爆发出震天欢呼,浑厚圣歌声此起彼伏,他们高举十字徽章,仿佛胜利桂冠与堆积如山的财富已近在咫尺。
他们未曾知晓,西南方三百里外的荒漠深处,一片被当地游牧部落称作“风蚀谷”的死亡地带,正悄然张开吞噬一切的巨口。
韩世忠立于巍峨沙丘之巅,双目微眯,锐利目光似能穿透百里风沙,冷冷“望”向西方那支浩荡行军的队伍。
其脚下并无寻常军事地图,唯有一座以细腻黄沙精心堆砌的巨大沙盘,与风蚀谷地形分毫不差,沙粒间点缀的细石恰是模拟崖壁岩石。
沙盘之上插满密密麻麻的异色小旗,每一面旗帜的位置皆经反复测算,代表一处关键部署点。
五十面黑旗代表五十门威力惊人的“天怒”火炮,由工匠与士兵精心部署于山谷两侧最高最隐蔽的峭壁反斜面,炮口悄然对准谷道中央,织就一张无懈可击的交叉火力网。
一万面红旗代表一万名训练有素的神机营火枪手,他们以十人为队,身着土黄色隐蔽劲装,如致命毒蝎潜伏于各射击死角——岩石缝隙、沙丘背后,手中火铳早已装填完毕,静待指令。
而山谷唯一出口处,岳飞率领的五千背嵬军甲胄鲜明,长枪大斧如林,宛如沉默矗立的铁闸,阵列严整得无一丝缝隙,全员肃立待发,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肃杀之气。
韩世忠手持干枯沙棘枝,枝尖在沙盘上反复推演敌军行进路线与己方应对之策,每一次滑动都精准果断,不带半分迟疑。
“敌军前锋踏入谷口百米范围,第一、第二炮组即刻以三号铁砂弹覆盖射击,务必最短时间内制造混乱,优先摧毁前锋指挥小队,打乱其行进节奏。”
“待敌军中军全入A3区域,所有‘天怒’火炮速换二号实心弹,实施无差别饱和炮击!记住,陛下旨意是彻底肃清,不留后患!不论其摆何种防御阵型,都给老子将整个山谷轰成寸草不生的火海!”
“岳飞!”
“末将在!”
“你部背嵬军,此次任务唯有其一。”韩世忠以树枝重重点向沙盘谷口,语气斩钉截铁,“死死堵死此通道!纵是苍蝇、耗子,也不许放一活口脱出谷外!”
“末将明白!”岳飞单膝跪地领命,声音里藏着压抑不住的临战亢奋,眼中闪烁着对胜利的热切渴望。
在场将领面对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脸上无半分紧张慌乱。他们神情平静至极致,仿佛眼前非生死搏杀的战场推演,而是工程师审视将成的精密图纸,满含对结果的笃定。
在他们眼中,那三万十字军已非军队。
而是一批标注好数量、阵型与行进路线,即将送入绞肉机的冰冷数据。
沙盘之上,韩世忠以树枝在十字军标记旁,为这群来自遥远西方、自诩“天选者”的骑士,清晰勾勒出一条无法回头、直抵地狱的单行线。
……
两日后,在烈日风沙的裹挟下,赫尔曼·冯·萨尔扎率领的十字军终抵风蚀谷昏暗幽深的入口。
连日沙漠行军让习惯温带气候的欧洲骑士疲惫不堪,战马耷拉着脑袋喘息,鼻翼不停翕动,骑士们腰间水囊早已见底,嘴唇干裂渗出血丝。
“大团长,前方斥候小队归队!”一名满身沙尘的骑士快步奔至赫尔曼马前禀报,语气难掩兴奋,“探查回报,前方山谷是穿越这片荒漠的唯一捷径,谷内深处隐约可见水源痕迹!”
“此乃主之指引!”赫尔曼大喜过望,勒住马缰抬眼望向幽深狭长、似通往未知秘境的谷口,眼中瞬间燃起神圣狂热,“这是主为祂忠诚军队铺设的胜利坦途!传我命令,全军有序入谷休整,补充水源后一鼓作气杀进宋境,将十字光辉洒满东方!”
“然……大团长,”一名面容沉稳、经验丰富的副官上前一步,紧锁眉头望向谷口,语气带着担忧,“此处太过寂静,连风声都似被吞噬,寂静得反常,会不会有埋伏?”
“寂静?”赫尔曼轻蔑一笑,手中权杖重重敲击马鞍,“那是地狱魔鬼也畏惧我主无上光辉!那些懦弱的东方异教徒,听闻我神圣十字军将至,早吓得躲进阴暗潮湿的鼠洞瑟瑟发抖了!”
“前进!为吾主,为荣耀!”
随着他一声令下,三万人的钢铁洪流如长蛇般缓缓驶入风蚀谷狭窄通道,毫无防备之心。
骑士们唱起嘹亮赞美诗,悠扬歌声在狭窄山谷中回荡,驱散行军疲惫。他们脑海中憧憬着东方市集的丝绸、瓷器与黄金山,梦想着将十字旗插上异教徒城头,却未察觉头顶两侧峭壁之上,无数双冰冷眼眸正透过岩石缝隙,如盯视待宰肥羊般凝视着他们。
队伍行进迟缓,战马在窄谷中难提速,足足一个时辰后,整支三万人的军队才全部进入狭长谷道,彻底踏入预设陷阱。
山谷最深处的隐蔽高台上,韩世忠缓缓放下千里镜,镜片反射的光芒从眼中褪去,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仿佛一切皆在预料之中。
他缓缓抬手,手掌悬停半空片刻,继而以不容置疑的姿态轻缓落下。
无激昂战鼓助威,无嘹亮号角传令,山谷中依旧维持着诡异的平静。
唯有一道冰冷无绪的命令,通过崖壁士兵挥舞的旗语,迅速传至山谷每一处角落、每一个部署点。
“点火。”
下一秒。
“轰——!!!”
伴随一阵沉闷如大地痛苦呻吟的巨响,山谷两侧悬崖骤然喷射出数十道遮天蔽日的黑烟与炽热火光,火炮轰鸣震耳欲聋,连谷壁岩石都在簌簌颤抖!
队伍最前列的医院骑士团成员,尚未看清火光来源,便被无数炙热铁柱组成的死亡风暴迎面席卷!
“叮叮当当——噗嗤——!”
他们引以为傲、足以抵御刀剑劈砍的精钢板甲,在密集铁砂弹面前脆弱如纸片,瞬间遭无数无形铁拳重击,扭曲、变形、撕裂,铁砂弹穿透盔甲后仍带着巨大动能嵌入肉体!
冲在最前的上百名骑士,连人带马被恐怖动能轰成模糊的血肉与扭曲碎铁混合物,根本分不清人体残肢与战马骸骨。
滚烫鲜血与内脏如泼洒的颜料四处飞溅,狠狠砸在身后战友写满惊愕恐惧的脸上,刺鼻血腥味瞬间弥漫整个谷道。
“敌袭!!”
“何物?是魔法吗?!”
“神啊!!!”
混乱如被点燃的火药桶般瞬间引爆,士兵们惊慌逃窜,原本整齐的阵型顷刻土崩瓦解。
但这仅是死亡盛宴的开胃菜,真正的毁灭还在后方。
紧接着,便是“天怒”的真正惩罚!五十门火炮迅速调整射角,炮口齐齐对准山谷中段最密集的人群,发起毁灭性的第二轮齐射。
此次炮弹装填的不再是分散铁砂,而是一颗颗沉重滚烫、表面光滑的实心铁球,每一颗都带着粉碎一切的恐怖动能!
赫尔曼·冯·萨尔扎在混乱中试图拔剑,想要喝止士兵慌乱并组织防御阵型,却突然见数十个黑点带着刺耳呼啸,从头顶悬崖急速坠落!
他眼睁睁看着一颗铁球砸入身旁最勇猛的骑士方阵。
无剧烈爆炸,唯有纯粹碾压一切生命与钢铁的暴力,在人群中肆虐横行。
那颗铁球如地狱保龄球,以全然不讲战术道理的方式,从密集骑士方阵一头疯狂犁至另一头,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挡在其路径上的一切——骑士手中的坚固橡木盾、身上的厚重锁子甲与板甲,乃至经过严格训练的强壮身躯与朝夕相处的战马,全被铁球撞得粉碎,化为漫天飞舞的碎片!
一条由血肉、骨骼、毛发与扭曲钢铁组成的数米宽恐怖“沟壑”,瞬间出现在原本密集整齐的阵型中,触目惊心。
赫尔曼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所有语言与思考能力都被这恐怖景象剥夺,只剩无尽震惊。
他征战沙场数十年,从波罗的海沿岸到地中海东岸,历经无数惨烈战役,却从未见过如此颠覆认知的恐怖景象。这根本不是对等战争,而是单方面的屠杀,是来自上天的惩罚!
他颤抖着抬头,茫然望向炮火喷发的悬崖,映入眼帘的只有滚滚升腾的黑烟,那硝烟如巨大幕布遮蔽天空,也遮蔽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恐惧如冰冷滑腻的毒蛇,有史以来第一次缠上这位身经百战的伟大骑士团长的心脏,让他窒息般绝望。
他艰难张嘴,喉咙中发出的不再是往日嘹亮威严的战吼,而是沙哑干涩、充满迷茫绝望的哀鸣,在火炮轰鸣中微弱得几乎不可闻。
“神啊……汝,难道已抛弃吾等忠诚信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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