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汴梁格物院因皇帝力排众议、驳斥保守派奇技淫巧误国之论后,迸发出新一轮炽热的研创热忱之时,一百余个身着粗布短褐、面含风霜的身影,如涓涓细流汇入浩渺沧海,借暮色掩护悄无声息融入大宋都城繁华喧嚷的市井之中。他们或挑货担,或牵瘦马,眼神却在不经意间扫过街巷布局与守城兵士动向。
这群看似平凡的异乡人,正是铁木真从十万蒙古铁骑中精挑细选的精锐之师——素有草原之狼美誉的探马赤军精锐。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既能弯弓射大雕,亦能乔装探敌营,曾屡次深入敌境传回关键情报,乃蒙古草原令人生畏的情报利刃。
带队者乃铁木真最信任的义弟博尔术,这位身经百战的蒙古将领,此刻褪去铠甲弯刀,换上西域商人常穿的锦缎长袍,头戴尖顶毡帽,颌下留着修剪整齐的胡须,伪装成一位来自波斯的马商。他率领十余位同样乔装打扮的精悍手下,随入城人流首度踏入汴梁城门。当那高达数丈的青砖城墙在眼前铺展,城内鳞次栉比的楼阁与喧闹人声扑面而来时,这座传说中的人间天城,瞬间令见惯草原苍茫的他与手下们心生前所未有的震撼,震撼之余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城内宽阔平整的青石板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骡马拖拽满载货物的大车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石板,发出沉稳声响。两侧店铺幌子随风摇曳,绸缎庄的绫罗绸缎光彩夺目,瓷器铺的青花瓷器莹润雅致,点心铺的桂花糕香气扑鼻,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这些草原汉子眼花缭乱。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脂粉甜腻与香料浓郁,与草原上混杂牛粪、青草及淡淡血腥味的凛冽狂风截然不同,仿佛两个世界。
最令他们心惊的,是沿街巡弋的禁军。这些将士身着乌黑锃亮的统一制式铠甲,甲片在日光下泛着冷冽金属光泽,手中握持的雪亮火铳枪管笔直,枪托打磨得光滑细腻。他们四人一列,步伐整齐划一如刀切般规整,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过往行人,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历经沙场磨砺的铁血杀气,较之草原上遭遇的金国重甲骑兵、西夏锐卒等任何一支军队都更为可怖,那是装备与士气双重碾压下的强大威慑。
首领……一名身材魁梧的手下悄悄拉了拉博尔术的衣角,艰难咽了口唾沫,声音因震惊微微发颤,在博尔术耳边低声道,这……这便是宋人的都城?城防如此坚固,兵士如此精锐……他们……他们不是传闻中一群只会吟诗作画、绣花品茶的绵羊吗?
博尔术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指节因紧握马鞭微微发白。绵羊?若拥有这般繁华城郭、精锐之师的国度是绵羊,那他们这些在草原上逐水草而居、靠劫掠为生的蒙古人,又算什么?茹毛饮血的野狗吗?这个念头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与不甘。
他猛然忆起临行前大汗在斡难河畔大帐中的嘱托,铁木真那张布满皱纹却目光如炬的脸庞,仿佛就在眼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博尔术,此番南下,忘却那些金银财宝!忘却那些娇柔女色!朕只要一样东西——宋人能造出火炮、火铳那些魔鬼造物的秘密!得此秘密,我蒙古铁骑便可横扫天下,建立不朽功业!
博尔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震撼与杂念。他抬手理了理毡帽边缘,目光重新变得坚定锐利。他深知,自己肩负的不仅是大汗的期望,更是整个蒙古部落未来的兴衰命运,容不得半分差错。
凭借多年间谍活动的经验,他们仅用半日便打探到格物院的具体所在,可当众人悄然抵达目的地附近,却被眼前景象惊得倒吸凉气——那地方的防守竟比大宋皇宫还要森严数倍!三丈高的青砖围墙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禁军将士手持火铳肃立,腰间佩刀寒光闪烁。围墙顶端更有巡逻兵士往来巡察,了望塔上的哨兵时刻警惕注视四周。周边数百米范围内,连摆摊小贩、乞讨乞丐都无迹可寻,形成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别说潜入院中,即便稍近围墙百丈之内,便会立刻被巡逻兵士厉声喝止,稍有迟疑便被当作奸细当场缉拿。这般严密防守,硬闯无异于自寻死路。
博尔术蹲在远处一棵老槐树上,借茂密枝叶观察许久,最终决定从外围人员着手突破。他们迅速在格物院附近的醉仙楼斥重金包下一处后院跨院,这里二楼窗户正对着格物院侧门。此后数日,博尔术与手下们轮流蹲守窗边,以自制望远筒仔细观察每一个从格物院进出的人,记录他们的衣着、神态、出入时间。很快,一个身影引起他们的注意——那是一位四十余岁的老工匠,衣着朴素的青色布衣上沾着些许油污,每天清晨按时入院,傍晚独自归家,脸上总带着愁眉苦脸的神情,走路时也常唉声叹气,似有诸多烦心事。
就他了!博尔术放下望远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凶光,对身旁手下低声吩咐道,此等人一看便是郁郁不得志,要么在院里受了排挤,要么家中急需用钱。只要咱们给出足够丰厚的价码,不怕他不吐露格物院的内情!
当日晚间,暮色渐浓,华灯初上。那名老工匠如往常般沿僻静小巷归家,刚走到巷口拐角处,两名早埋伏于此的蒙古壮汉,突然从阴影中闪出,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老工匠刚要惊呼,一块裹着棉布的木棍便堵住他的嘴,只能发出声响,被两人半拖半架地进这条漆黑幽深的小巷。博尔术早已在巷内等候,示意手下松开老工匠,并未动刀兵相胁,而是从怀中取出一锭沉甸甸的五十两雪花银,银锭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柔和光泽,递到老工匠颤抖的手中。
老先生,莫怕,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与您结交一番。博尔术努力操着蹩脚汉话,脸上挤出刻意练习的和善笑容,语气尽量显得诚恳,我家主人久闻大宋格物院奇巧无比,对院内那些新奇器物颇为感兴趣。只要您能从院里取出几张器物图纸,或是为我们详述内里制作门道……您看,此处尚有十锭这般银钱,全凭老先生笑纳。
他侧身指了指身后墙角的木箱,手下上前掀开箱盖,里面码放整齐的十锭雪花银赫然在目,银光闪烁,足以让寻常百姓衣食无忧过半生。在博尔术看来,面对这般巨额财富诱惑,眼前这位看似落魄的老工匠,定然会心动应允。然而,老工匠接下来的反应,却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老工匠低头掂了掂手中银子,浑浊眼眸中非但未流露丝毫贪婪,反而闪过一丝古怪、宛若看傻子般的怜悯与嘲讽。他缓缓将银锭递回博尔术手中,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图纸?有倒是有。只是格物院的图纸皆是皇家秘藏,金贵得很,关乎我大宋国运民生。尔等这点银钱,恐怕连图纸的一角都买不来,远远不够。
有戏!博尔术心中一喜,以为老工匠只是嫌价码太低,连忙向前半步,身体微倾,眼神急切追问:那依老先生之意,需多少银钱方能应允?只要您开口,我等必当设法凑齐!
不多,真不多。老工匠缓缓摇了摇头,伸出一根干枯手指,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与感慨,我家小孙儿今年刚满六岁,陛下体恤我等工匠辛劳,特许凡格物院三等以上匠人,其子孙皆可免费入皇家蒙学就读。那蒙学里皆是饱学鸿儒授课,学的是经史子集、格物算术,学成之后不仅有机会进入格物院承袭技艺,更能通过科举入朝为官,光宗耀祖。壮士,你说,这份惠及子孙的,值多少银钱?
博尔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手中银锭仿佛变得无比沉重。他从未想过,一个工匠的子孙竟能有机会进入皇家学堂,甚至入朝为官,这在等级森严的蒙古部落中,乃绝无可能之事。
还有啊,老工匠似未察觉博尔术的失神,继续缓缓说道,我上个月在院中调试新制琉璃透镜时,不慎失手打碎一只御用琉璃瓶。本以为会被严惩,甚至革去匠籍,没想到宋大人(格物院主事)非但未加责罚,反倒亲自前来安抚,还批了十日假期让我归家休养,说我年事已高、眼神不济,是格物院照料不周,让我好生调理身体。壮士,你说,这份对工匠的尊重与,又值多少银钱?
博尔术彻底傻眼了,嘴巴微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与身旁手下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在他们的认知里,工匠不过是地位卑贱的劳力,如牛羊般可随意驱使买卖,可眼前这位老工匠口中的经历,却颠覆了他们所有认知。这些工匠为何会拥有如此之高的社会地位与人格尊严?宋朝皇帝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些匠人对朝廷如此忠心耿耿?无数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正当博尔术惊疑不定、心神大乱之际,小巷东西两端突然同时亮起数十支熊熊火把,火光瞬间将漆黑小巷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大群身着黑色飞鱼服、腰佩锋利绣春刀的皇城司番子,如神兵天降般从巷口两侧涌出,迅速将小巷堵得水泄不通,刀光剑影之下,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为首一人面容清瘦,眼神锐利,正是皇城司指挥使郑知常。
郑知常缓步走到博尔术面前,上下打量着这位伪装成西域马商的蒙古将领,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语气轻松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远来的蒙古客人,一路辛苦了。我朝陛下早已料到大汗会派人来此,已在宫中等候多时。他说,你们想看格物院的图纸,亦可——不过他已为你们的铁木真大汗,备好一份足以震动草原的,正等着你们带回草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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