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此刻再想后撤，却已为时晚矣——木华黎紧握马缰的手掌已被冷汗浸湿，眼神中满是惊惶与不甘，退路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牢牢扼住。
正当木华黎率领着丢盔弃甲的残兵败将，在弥漫的尘土中惊恐万状地欲退出这两侧崖壁如刀削般的死亡隘口之际。
“咚！咚！咚！”
三声沉闷而庄严的战鼓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召唤，从隘道最深处的阴影里缓缓响起，鼓声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沿着隘道的岩壁层层回响。
那是总攻的信号！
下一秒，早已在岩石缝隙中瞄准多时的几门“神威”小炮——它们被工匠精心伪装成斑驳的山石，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此刻同时掀开伪撞，炮口喷吐出橘红色的火焰，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炮弹拖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划破空气，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砸进正在拥挤后撤的蒙古骑兵最密集的方阵之中！
剧烈的爆炸瞬间爆发，滚烫的气浪夹杂着碎裂的血肉与扬起的尘土冲天而起，形成一道道恐怖的烟柱，遮蔽了隘口上方的天空。
本就因先前的突袭而濒临崩溃的蒙古军士气，在这一轮毁灭性的炮火洗礼下，如同被狂风骤雨击打后的土墙，彻底土崩瓦解，荡然无存！
“魔鬼！他们是魔鬼！”
一名侥幸未被炮弹波及的蒙古士兵，盔甲上沾满了同伴的鲜血与尘土，他发疯似的扔掉手中早已染血的弯刀，连滚带爬地向后逃窜，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凄厉嚎叫，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恐慌如同蔓延速度极快的瘟疫，从这名士兵开始，瞬间传遍了整个后撤的队伍，每一个人都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阵型乱了。
建制也乱了。
曾令整个欧亚大陆的君主们闻风丧胆、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怯薛军，此刻竟如同一群被猛虎驱散的绵羊，在狭窄陡峭的隘道里互相推搡践踏、拥挤奔逃，每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能早一步逃离这个充斥着死亡与毁灭的可怕修罗场！
隘道之外。
成吉思汗身披黑色貂裘，骑在一匹神骏的乌骓马上，与其两万九千装备精良的主力大军静静伫立在隘道入口外的空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眼前这难以置信的混乱一幕。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那支素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先锋部队，甚至未能与敌军正面接触一次，便被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向后方逃窜。
看着那些平日里在战场上视死如归、悍不畏死的勇士们，此刻脸上却写满了如见鬼魅般的惊恐与绝望，不少人甚至在奔逃中丢弃了武器。
一种名为“未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第一次彻底笼罩了这支自崛起以来从未尝过败绩的无敌之师，让不少士兵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
成吉思汗的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压抑的怒火与难以置信，紧抿的嘴唇线条绷得极紧。
他输了。
在这场他与南朝帝王赵桓的首次隔空交锋中，他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而输得干净利落，一败涂地，连对手的面都未曾见到。
他不怕强大的敌人。
但他却深深恐惧这种完全超出其毕生战争认知的打击方式——看不见敌人身影，却能在瞬间造成巨大伤亡，这根本不是他熟悉的战场法则！
这根本不是人间的战争！
这是神魔的手段！
“大汗，我们……是否要派兵支援先锋部队？”博尔术勒住马缰，望着自家溃不成军、如同丧家之犬的先锋，脸上也露出了罕见的犹豫与担忧，他跟随成吉思汗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溃败。
“撤。”
成吉思汗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撤”，这是他毕生征战生涯中极少说出口的字眼，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不甘与沉重。
他是无比高傲的征服者。
但他更是一位无比理智的战略家，心中清楚地明白，在未能探明对方究竟使用了何种“妖术”之前，再多的兵力冲进去也只是白白送死，只会让自己的损失更加惨重！
他很清楚，在未探明对方究竟使用了何种“妖术”之前，再多兵力冲进去亦是白白送死！
他不能将自己最宝贵、由精英子弟组成的怯薛军，折损在这个连敌人踪迹都摸不清的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然而，就在他正欲抬手示意，下令全军后撤、暂且重整旗鼓之际，异变再生。
一声清脆而锐利的枪响，突然如同惊雷般从对面高耸的悬崖顶端传来，打破了战场的混乱。
这声枪响并不响亮。
却如同一道劈开乌云的闪电，精准地穿透了隘口内嘈杂的喊杀声与奔逃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下一秒。
那面象征着成吉思汗无上权威与草原帝国荣耀的九斿白纛，那面自蒙古崛起以来从未在任何战场上倒下过的神圣帅旗。
其粗壮的旗杆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中间位置应声而断，断裂处甚至还带着飞溅的木屑！
巨大的白色旗帜失去了支撑，如同一片被狂风撕碎的云朵，无力地在空中飘荡着坠落，最终覆盖在满是尘土与鲜血的地面上，显得格外凄凉。
“轰！”
目睹此等象征着不祥的景象，所有正在慌乱撤退的蒙古士兵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停滞了奔逃的脚步！
帅旗倒了！
在他们心中如同神明一般不可战胜的大汗，他的象征倒了！
秩序彻底崩溃！
原本还试图维持秩序的撤退，瞬间沦为一场毫无章法、只顾各自逃命的大溃败，士兵们互相踩踏，惨叫连连。
悬崖之上。
赵桓立于悬崖边缘，山风吹动他的龙袍下摆猎猎作响，他面色平静，眼神却锐利如鹰，缓缓放下手中那支枪管尚微微发烫的特制“真理”步枪。
这支步枪是他专门下令让格物院的能工巧匠为自己量身打造，枪身刻有精致的龙纹，有效射程远超寻常弓弩，达到了惊人的八百米以上！
他再次透过枪上的简易瞄准镜，冷冷注视着下方如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彻底失去战斗力的蒙古大军，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尤其注视着那个在一众亲卫拼死护卫下，脸色铁青、虽仍保持着镇定却难掩狼狈，同样在向后撤退的高大身影——那正是成吉思汗。
他知道，自己赢了。
赢了这决定双方战略态势的至关重要的第一回合，也打破了蒙古大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但他亦十分清楚，这仅仅是他与成吉思汗漫长交锋的一个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成吉思汗……”他轻声自语。
“今日，你当知晓何为‘真理’——射程之内，皆为真理。”
“下一次，朕便让你亲眼见识，何为‘工业’的力量——那是足以颠覆时代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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