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凌薇薇的雷霆之怒，暂时压制住了针对韩月华的明面攻讦，但暗地里的流言蜚语并未停歇，反而因皇帝的强硬维护而发酵得更为隐秘和恶毒。“女帝徇私”、“凤阁结党”的阴私议论，在某些角落里悄然传播。
韩月华虽未被停职，但身处漩涡中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她主动上书，请求在调查期间暂避兵部衙署，于府中“静候查问”，以示坦荡。凌薇薇准其所请，同时加派了暗卫保护其安全，以防对手狗急跳墙。
苏清月深知，平息此事的关键在于迅速找到证据，粉碎诬告。退朝后，她并未返回凤阁，而是径直去了大理寺，亲自督导对韩月华“结交外藩”一案的调查。
她调阅了所有所谓的“举告”材料——不过是几封语焉不详的匿名信，以及一份据称是某土司府下人的模糊口供记录，其中提及韩月华曾与土司首领单独饮宴， “言笑甚欢”，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实质性内容。
“仅凭这些，就敢在朝堂上公然弹劾四品将军？”苏清月放下卷宗，语气冰冷，看向一旁神色紧张的大理寺卿，“大理寺接手此案前，可曾核实过这些‘证据’的来源与真伪？”
大理寺卿额头见汗，躬身道：“回苏大人，下官已派人核查。那匿名信无从查起，至于那份口供……据前往当地核查的差役回报，所指认的那名土司府下人，已在月前因意外落水身亡。”
死无对证！
苏清月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是好算计！用无法追查的匿名信和一个死人的模糊口供，便想扳倒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对手的卑劣与谨慎，超乎想象。
“那名差役何在？本官要亲自问话。”苏清月道。
当日前去核查的差役被传来，是个面相老实的中年人。他战战兢兢地回话，与卷宗记录无异，只补充了一点细节：他到达当地时，那名下人已死，口供是从其“同乡”处辗转得知，而那名“同乡”，在他离开后不久，也举家搬迁，不知所踪。
线索似乎彻底断了。对手清理得十分干净。
苏清月并未气馁。她回到凤阁，将自己关在值房内，对着韩月华南下期间的详细行程记录、接触人员名单以及南方土司的势力分布图，凝神思索。她不相信对手能做到天衣无缝，只要做过，必有痕迹。
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韩月华行程中的一个小细节上：在成功调解两个争斗的土司部落后的庆功宴上，当地官员曾赠送了一批土仪，其中包含几坛据说是部落秘酿的药酒。韩月华依照礼节收下，但因其不擅饮酒，且军务在身，这些酒水随后便交由随行人员登记入库，并未饮用，回京后亦随其他公文物品一并上交了。
药酒……单独饮宴……言笑甚欢……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苏清月的脑海！她立刻起身，传令调取当时随韩月华南下的所有侍卫、文书的近期动向报告，尤其是负责登记、保管这些土仪的人员。
暗卫的效率极高，不过半日，一份密报便呈了上来。报告显示，一名当时负责登记礼单的低级文书，在其远房表兄近日突然阔绰起来，在城南购置了一处不小的宅院。而其表兄，曾在瑞王府名下一家当铺做过伙计！
“找到了！”苏清月心中一震。虽然仍是间接证据，但这条线将瑞王府与诬告韩月华的证据链条连接了起来！对方很可能利用了那场公开的庆功宴和赠送土仪的环节，歪曲事实，编造了“单独饮宴”的谎言，并买通了经手人员作伪证，甚至事后灭口。
然而，仅凭这些，仍不足以在朝堂上彻底翻案，扳倒幕后主使。对手太狡猾，层层隔断。
苏清月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从韩月华这边难以直接突破，何不换个方向？对手如此急于构陷韩月华，不正说明韩月华的存在，或其正在做的事情，触及了他们的根本利益吗？
韩月华目前在兵部，主要负责的是军制改革中关于边军轮换、以及新式军械配发方案的细化……难道，对方是怕军制改革成功，会彻底瓦解他们在军中的传统势力？
一个釜底抽薪的计划，在苏清月心中逐渐成形。
是夜，苏清月求见凌薇薇。御书房内，烛火摇曳。
苏清月将自己的发现和推断详细禀报，最后道：“陛下，对方构陷韩将军，意在阻挠军制改革。我们若只被动防御，为其洗刷冤屈，虽能保下韩将军，却正中对方下怀，使其得以拖延改革进程。臣以为，当此之时，我们不如以攻代守。”
“以攻代守？”凌薇薇挑眉。
“正是。”苏清月目光灼灼，“请陛下明日便下旨，加速推进军制改革，尤其是边军轮换与新军械配发之策，可率先在京畿卫及北境边军中试行！同时，着韩月华……戴罪立功，全面负责新军械的验收与配发事宜！”
凌薇薇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中爆发出赞赏的光芒：“妙啊！清月！你这是要把韩月华这块‘靶子’，变成一把刺向他们的‘利剑’！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让一个被诬告“图谋不轨”的人去负责最关键的新军械，既是皇帝绝对信任的体现，能瞬间粉碎谣言，更是将韩月华放在了改革的最前沿。对手若再想阻挠改革，就必须先过韩月华这一关，而动了韩月华，便是公然对抗圣旨，坐实了破坏改革的罪名！
“不仅如此，”苏清月补充道，“对方若狗急跳墙，必会在军械验收或配发过程中再做手脚，那时，便是我们人赃并获，将其连根拔起的最好时机！”
凌薇薇紧紧握住苏清月的手，激动道：“好！就依此计！清月，你真是朕的……”她顿了顿，看着苏清月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亮坚定的眼眸，将“福星”二字咽了回去，化作一声低叹，“……不可或缺之人。”
苏清月感受到她话语中的深情与依赖，心头一暖，轻轻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新一轮的博弈，随着这道以攻代守的旨意，即将展开。这一次，她们不再被动接招，而是要牵着敌人的鼻子，将他们引入自己布下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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