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正国那一声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命令,如同一道最高指令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整个联合指挥部的通讯网络。
那句“西周凤鸣铜爵,也在”,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所有疲惫不堪的警员耳边轰然炸响!
沉寂了一夜的“铁钳”包围圈,在这一刻,被瞬间激活!
原本因为长时间的静默而略显松弛的神经,被重新拧紧到了极限。所有待命的单位,都收到了那个让他们肾上腺素飙升的、简单明了的坐标——龙门东山,后山悬崖,伊河河滩!
“呜——呜——呜——”
刺耳的警笛声,仿佛是沉睡的巨兽被唤醒后的咆哮,从四面八方疯狂地向着那片小小的河滩区域汇集而来!
水面上,早已在伊河下游待命的数艘武警冲锋舟,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群,雪白的船头瞬间抬起,划开黎明时分平静的金色波浪,在水面上拉出长长的白色尾迹,如同数支离弦的利箭,向着目标地点疾射而来!
天空中,那架盘旋已久的警用直升机,也终于等到了它真正需要发挥作用的时刻。飞行员猛地压下操纵杆,巨大的机身一个漂亮的倾斜侧转,螺旋桨撕裂空气的巨大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雷暴,向着那片河滩碾压而至!
陆地、水面、天空!
一张由现代化国家机器编织而成的、真正意义上的天罗地网,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完成了一次堪称完美的、针对一个微小坐标点的立体合围!
……
而此刻,这张天罗地网的中心,那片小小的、布满了鹅卵石的河滩上,孟广义的团队,才刚刚从那条致命的“蜈蚣梯”上完全脱离。
当梁胖子最后一个从软梯上连滚带爬地落到地面时,他的双腿已经软得像两根面条。死里逃生的巨大后怕,让他一屁股就瘫坐在了冰冷的鹅卵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要把过去几个小时里所缺失的氧气全部补回来。
林岳被陈晴搀扶着,脸色惨白如纸,但总算是踏上了坚实的土地。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匀称的气,还没来得及消化那份从绝壁上幸存的庆幸,那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的、如同催命符一般的巨大轰鸣,就将他们刚刚萌生的一丝希望,彻底碾得粉碎。
梁胖子抬起头,看到了水面上那些正以惊人速度逼近的白色冲锋舟,听到了头顶那越来越响、几乎要震破耳膜的直升机轰鸣。螺旋桨掀起的狂风,吹得河滩边的芦苇荡如同遭遇了十二级台风般疯狂摇摆,发出“哗啦啦”的绝望悲鸣。
他的脸上,刚刚浮现的一丝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完……完了……”他的嘴唇哆嗦着,声音里充满了被彻底碾碎的绝望,“这下……这下是真完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是啊,上天,有直升机;入水,有冲锋舟;陆地,更是被警笛声彻底包围。
这,是一个真正的、没有任何死角的、能让任何悍匪都为之胆寒的立体囚笼。
然而,就在这足以让任何人精神崩溃的绝境之中,孟广义的脸上,依然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
他的眼神,如同伊河万年不变的河床,深邃、坚硬,且冰冷。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扫了一眼水面,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随即,他将两根手指放进嘴里,吹出了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口哨!
那口哨声,在巨大的警笛和直升机轰鸣中,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如同风中的一丝游丝。
但是,奇迹发生了。
就在他们身旁那片茂密得如同高墙般的、被狂风吹得疯狂摇曳的芦苇荡深处,竟然在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中,缓缓地、悄无声息地,探出了一个乌黑的、小小的船头!
紧接着,一艘在现代社会几乎已经绝迹的、其貌不扬的乌篷船,如同一个幽灵,从芦苇荡的天然水道中,缓缓地驶了出来!
船头,站着一个身材佝偻、戴着一顶巨大斗笠的老渔夫。他身上穿着最普通的蓑衣,赤着双脚,手里握着一根被水浸润得油光发亮的竹篙。狂风吹得他的蓑衣猎猎作响,却吹不动他那如同老树盘根般的身形。
他抬起头,斗笠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那如同枯树皮般的下巴和一双在晨光中显得古井无波的眼睛。
他冲着孟广义,轻轻地点了点头。
梁胖子和陈晴,全都看呆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样一片荒芜的、看似天然的河滩边,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条后路!这艘船,这个老渔夫,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里,穿越而来。
孟广义没有多余的废话,他一边架起已经快要站立不住的林岳,一边对还愣在原地的陈晴和梁胖子低吼道:“还愣着干什么!上船!”
他将林岳和陈晴推上那艘轻轻晃荡的乌篷船后,自己也一跃而上,同时用一种夹杂着自嘲与骄傲的语气,飞快地解释道: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的后手了!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话,‘狡兔三窟’!无论什么时候,水路,永远是最后一条可以指望的路!”
他看了一眼那个默不作声的老渔夫,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敬意:“他是这洛阳道上最好的‘水耗子’,人称‘伊河泥鳅’。这条伊河,从上游到下游,每一块礁石,每一片浅滩,都长在他的脑子里。没有谁,比他更熟了!”
话音未落,那老渔夫已经手腕一抖,手中的竹篙如同毒龙出洞,在河底的淤泥中猛地一撑!
那艘小小的乌篷船,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没有像冲锋舟那样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和力量,而是以一种极其滑溜、极其灵巧的姿态,船头一摆,瞬间就钻入了河道中央那片水流湍急、暗礁密布的复杂水域!
几乎就在他们离开河滩的同一时间,数艘武警的冲锋舟已经咆哮着冲到了岸边,但看到的,只是一个正在飞速远去的、黑色的船影。
“目标上船了!目标乘船逃窜!请求拦截!请求拦截!”
一场马力与技巧、现代科技与古老传统的终极水上追逐,在壮丽的龙门晨曦之下,正式打响!
武警的冲锋舟马力强劲,在开阔水面上风驰电掣,速度远非乌篷船可比。然而,当他们追入那片由老渔夫选定的复杂河道时,这些现代化的钢铁猛兽,却仿佛陷入了泥潭。
水面上,随处可见因为水浅而露出的、闪着寒光的黑色礁石;水面下,更是隐藏着无数不知深浅的暗流和险滩。冲锋舟的驾驶员不得不频繁地减速、转向,生怕高速行进中螺旋桨撞上礁石,导致船毁人亡。他们空有强大的马力,却处处受制,憋屈到了极点。
反观那艘小小的乌篷船,却在老渔夫那神乎其技的操控之下,如同一条真正滑不留手的泥鳅。
老渔夫的动作,简单到了极致。他只是不时地用手中的竹篙,在水中或左或右、或深或浅地轻轻一点,那艘乌篷船便能划出一道道令人匪夷所思的、违背物理常识的弧线,总能从两块礁石之间最狭窄的缝隙中险之又险地穿过,总能沿着那条水流最湍急、也最危险的航线,保持着看似不快、却从未停歇的速度。
然而,水路上的技巧,却无法摆脱来自天空的监视。
“嗡——嗡——嗡——”
警用直升机已经飞临他们的正上方,巨大的阴影如同死神的斗篷,将小小的乌篷船完全笼罩!
一个冰冷而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通过高音扩音器,从天而降,如同神明的审判:
“下方的船只立刻停船!立刻停船接受检查!重复!立刻停船接受检查!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伴随着警告,直升机的舱门被拉开,一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狙击手探出身来,一支闪烁着森然寒光的狙击步枪的枪口,从高空之中,牢牢地锁定了那艘正在左冲右突的乌篷船。
孟广义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头顶那个巨大的钢铁苍鹰,又看了一眼后方虽然被暂时甩开、但依旧在穷追不舍的冲锋舟。
他知道,光靠跑,是绝对跑不掉了。
在这张由国家机器全力张开的天罗地网面前,任何个人的智计和技巧,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狠厉。
他猛地蹲下身,拉开那个伴随他一路逃亡的背包,在里面摸索着。但他掏出的,不是枪,也不是任何爆炸物。
他掏出的,是那枚他从不离身、象征着“发丘将军”身份的——发丘印!
这枚印章并非寻常的玉石或木料,而是由一种极为沉重的、不知名的暗金色金属整体铸成,入手冰凉。印台的下方,似乎还暗藏着某种精巧的卡榫和机簧结构,让它看起来不仅仅是一个身份的象征。
孟广义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头顶盘旋的直升机。
他的拇指,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按在了那枚印章侧面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小的凸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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