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吐血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五丈原的汉军大营。将士们闻之,无不拍手称快,积郁已久的闷气为之一舒。陛下那一手“回礼”简直大快人心,用最犀利的方式,将司马懿泼来的脏水连本带利地泼了回去,还狠狠捅了对方一刀子。
营中的士气空前高涨,仿佛那口淤血是司马懿败亡的先兆。连日来,魏延骂阵的声音都更加洪亮了几分,带着一股扬眉吐气的畅快。
然而,御帐之内,刘禅的脸上却不见丝毫轻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像司马懿这样的老狐狸,受此奇耻大辱,绝不可能默默忍受。暂时的沉寂,往往意味着更猛烈风暴的酝酿。他就像一匹受伤的孤狼,必定会躲在暗处,舔舐伤口,寻找着最致命的反扑机会。
“司马懿近日有何动向?”刘禅盯着地图,沉声问道。地图上,代表魏军主力的黑色旗帜依旧牢牢钉在北岸,但细微的调动却透露出不寻常的气息。
负责情报的龙渊卫校尉立刻回禀:“禀陛下,司马懿大营依旧紧闭,巡哨力度却增加了数倍。但据我军潜伏在骊山、蓝田方向的暗卫回报,发现有小股魏军精锐斥候,异常频繁地出没于子午谷北口附近山林,似乎在…反复勘测道路。”
“子午谷?”刘禅的目光立刻投向地图上那条蜿蜒曲折、标注着“险峻难行”的黑色细线。子午谷,南通汉中,北抵长安,乃是天险奇道,也是兵家行险之地。
蒋琬皱眉道:“子午谷?此地山高谷深,栈道年久失修,大军极难通行。司马懿派斥候探查此地意欲何为?莫非想效仿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故事?可陈仓道在我军掌控之下…”
“他不是想度陈仓,”刘禅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子午谷南口,“他是怕朕度子午!”
帐内众人皆是一惊。
董允迟疑道:“陛下是说…司马懿担心我军出奇兵,走子午谷直捣长安?这…这未免太过行险了吧?子午谷道路艰难,粮草转运更是困难重重,若被察觉,大军困于谷中,进退维谷,必是全军覆没之局啊!”
“正因如此,他才更要防!”刘禅眼中闪烁着冷光,“司马懿生性多疑,经上方谷和女装之辱,他已不敢再将朕视为寻常对手。他定然会想,朕既能派姜维断陇西,焉知不会再出一支奇兵,铤而走险?他派斥候反复探查,一是确认我军有无动向,二恐怕也是在…为他自己可能的退路或另一手奇兵做准备!”
“陛下圣明!”蒋琬恍然,“如此说来,子午谷方向,敌我双方皆有可能用奇?”
“无论他用不用,此地必须严加防范!”刘禅断然道,“传令……”
他的话还未说完,帐外突然传来魏延炸雷般的请命声:
“陛下!末将魏延请命!”
只见魏延大步闯入帐中,甲胄铿锵,脸上因激动而泛着红光,显然也得知了子午谷的消息。
“文长何事?”刘禅看向他。
“陛下!”魏延抱拳,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急切,“司马老贼既疑我出于午谷,此乃天赐良机!末将愿亲率精兵五千,不!三千足矣!就从这子午谷杀出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在地图上子午谷一线狠狠划过:“陛下请想,司马懿主力皆被牵制在此,关中必然空虚!末将率轻兵锐卒,出其不意,直抵长安城下!就算不能一举攻克长安,也足以震动关中,令魏国内部大乱!届时司马懿首尾不能相顾,必退兵回援,我军趁势掩杀,必可大获全胜!此乃千载难逢之机啊陛下!当年丞相不用我计,致使北伐功败垂成,今日天时地利皆备,陛下圣明,万不可再错失良机啊!”
又是子午谷奇谋!
帐内众人闻言,脸色皆变。这个计划太过大胆,也太过冒险,堪称赌国运之举!成功了自然能创造奇迹,可一旦失败,这三千精锐和魏延这员大将,都将葬送在险峻的山谷之中。
蒋琬立刻劝阻:“魏将军!此计太过凶险!子午谷栈道残破,大军难行,一旦被魏军察觉,于谷中设伏,后果不堪设想!请陛下三思!”
董允也道:“是啊陛下,我军新得陇西之利,正当稳扎稳打,消耗魏军,岂可再行此孤注一掷之举?”
魏延见众人反对,顿时急了,梗着脖子道:“用兵之道,岂能一味求稳?岂不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当年楚霸王破釜沉舟,方能百二秦关终属楚!如今陛下天威浩荡,将士用命,正该效仿古人,建不世之功!末将愿立军令状!若不能搅乱关中,甘当军法!”
刘禅沉默地看着魏延,看着这位历史上曾提出同样计划却被诸葛亮否决的猛将。他能理解魏延的求战之心和建功立业的渴望,甚至从纯军事角度,这确实是一步有可能改变战局的奇招。但是…
他不是历史上的诸葛亮,需要考虑的更多。如今季汉的家底比历史上更薄(虽然在他的改革下正在恢复),任何一支精锐的损失都难以承受。更重要的是,他深知司马懿的多疑和狠辣。司马懿既然已经开始关注子午谷,怎么可能不做防备?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引诱他分兵的陷阱!
“文长,”刘禅缓缓开口,声音沉稳,“你的勇气和韬略,朕深知。子午谷奇袭,确是一步好棋。”
魏延闻言一喜。
“但是,”刘禅话锋一转,“正因它是好棋,司马懿才会防。他刚受了辱,此刻如同受伤的毒蛇,最是警惕敏感。你怎知他派斥候探查,不是故意示弱,诱我出击?你怎知子午谷北口,没有张开一张大网,正等着你去投?”
魏延急道:“陛下!用兵岂能瞻前顾后?若事事求万全,战机早已贻误!末将……”
“朕意已决!”刘禅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子午谷,绝不能作为主力奇袭的通道。至少,现在不能!”
魏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巨大的失望和不服涌上心头,拳头捏得发白。
刘禅看着他,继续道:“不过,你的提醒也有道理。司马懿既疑我出于午,朕便反其道而行之,给他来个疑兵之计!”
他目光扫向帐内诸将:
“魏延听令!”
魏延闷声道:“末将在!”语气已带上了明显的抵触。
“命你率本部五千兵马,大张旗鼓,做出欲强攻司马懿正面营垒的姿态!日夜不停,佯攻骚扰,声势越大越好!务必让司马懿确信,我主力仍在寻求正面决战,绝无分兵他顾之意!”
这明显是个牵制性的任务,魏延心中更是不忿,但还是硬邦邦地接令:“…末将领命!”
“关兴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两千龙渊军,多带旗帜、锣鼓、炊具,秘密运动至子午谷南口!白日偃旗息鼓,夜间则广布灯火,多设营灶,擂鼓呐喊,做出有大军在此集结、欲偷渡子午的假象!”
“末将领命!”关兴毫不犹豫。
“王平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一万无当飞军,离开五丈原大营,向西移动,做出欲西进与姜维汇合,巩固陇西的态势!行军要慢,声势要大!”
“末将领命!”
一连串的命令发出,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唯独真正的杀招——子午谷奇袭,被刘禅彻底否决。
魏延看着陛下运筹帷幄,将各路兵马调动得如同臂使,却唯独将他那颗最锋利的棋子按在棋盘上不得动弹,一股邪火憋在胸口,几乎要炸开。他认定陛下这是过于谨慎,甚至是…不信任他!就像当年的丞相一样!
他铁青着脸,草草一拱手,也不等散帐,便转身大步离去,甲叶因愤怒而哗啦作响。
刘禅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蹙,对蒋琬低声道:“公琰,派人看着点文长。他性子烈,莫要做出什么冲动之事。”
蒋琬躬身应下,心中却也有一丝隐忧。
然而,刘禅的担忧,很快变成了现实。
对陛下的决策极度不满、建功立业之心炽烈如火的魏延,回到自己营中,越想越气闷。陛下分明是有意打压他,将不世之功留给姜维那个降将!什么司马懿有防备?分明是借口!当年韩信出陈仓,难道就因为道路艰难就不走了吗?
“匹夫之见!孺子不足与谋!”他愤懑地一拳砸在案上,酒水溅了一身。
强烈的屈辱感和证明自己的欲望,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理智。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滋生、膨胀——陛下不让我去,我偏要去!待我奇兵突出,拿下长安,看你们还有何话说!
是夜,魏延竟违抗军令,并未如命佯攻司马懿大营,而是悄悄点起自己最嫡系的三千精锐,人衔枚,马裹蹄,趁着夜色,如同鬼魅般离开了大营,一头扎进了黑沉沉、如同巨兽大口般的子午谷!
他甚至没有通知任何友军!
“将军,我等私自出兵,可是违抗圣命的大罪啊!”副将试图劝阻。
魏延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低吼道:“闭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待我等拿下长安,陛下只会重赏!何罪之有?速速进军!谁敢再多言,军法处置!”
三千兵马,怀着忐忑与狂热交织的情绪,沉默而迅速地在崎岖险峻的子午谷道中艰难前行。腐朽的栈道在脚下发出呻吟,深不见底的悬崖就在身侧,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阴森。
魏延一马当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冲出山谷,兵临长安!
翌日清晨,魏延违令私自出兵子午谷的消息,才被惊慌失措的其部将上报到御帐。
“什么?!魏延他…他好大的胆子!”蒋琬闻讯,气得浑身发抖。
董允也是脸色煞白:“三千人进了子午谷?这…这简直是自投罗网!”
刘禅猛地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魏延的刚愎和冲动,终究还是突破了界限!
“他走了多久了?!”刘禅厉声问道。
“据…据报,昨夜子时便已出发…”
“将近六个时辰!”刘禅的心猛地一沉。以子午谷的艰难,魏延部此刻恐怕已深入谷中近半!
现在去追,已然不及!而且大队人马进入,只会更加暴露目标!
“陛下!速派兵接应吧!”王平急道,“子午谷北口若有埋伏,魏将军危矣!”
刘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派兵?派多少?怎么派?大军行动缓慢,等赶到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小股部队进去,无异于送死!
司马懿…司马懿一定在那里张网以待!魏延此举,正中其下怀!
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魏延和三千精锐葬身谷中?!
不!
刘禅眼中猛地闪过决绝之色!
“关兴!”
“末将在!”
“你立刻率领所有龙渊骑兵,一人双马,携带所有‘赤焰雷’和弩箭,以最快速度,沿傥骆道向北急进!不要进谷!直扑子午谷北口外!若见魏军伏兵,不必接战,给朕用赤焰雷轰击山谷两侧,制造最大混乱!用弩箭远程覆盖谷口!目的只有一个:惊走伏兵,接应魏延残部撤退!能救多少是多少!”
“末将领命!”关兴意识到情况危急,转身就跑。
“王平!”
“末将在!”
“你速率五千无当飞军,轻装前进,赶往子午谷南口接应!若有败兵退出,立刻接应救治,并封锁谷口,防止魏军反扑!”
“诺!”
“其余诸将,各守本位,严防司马懿主力趁机偷袭!”
一道道命令急促发出,整个汉军大营如同精密的机器般高速运转起来,弥漫着一片紧张肃杀的气氛。
刘禅走到帐外,望向北方子午谷的方向,拳头紧紧握住。他知道,关兴此去,恐怕也难挽狂澜,最多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魏文长…但愿你能…撑住…”他低声自语,心中充满了愤怒、无奈,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猛将陨落的惋惜。
子午谷,绝龙岭。
此地是子午谷中最险要的一段,两侧悬崖峭壁如刀劈斧削,中间通道狭窄仅容数骑并行。正如刘禅所料,司马懿早已在此布下了天罗地网!大将张合率领五千精锐,早已埋伏于此多时,滚木礌石堆积如山,弓弩手占据制高点。
当魏延的三千兵马艰难行至此处,人困马乏之际——
“放!”
随着张合一声令下,无数滚木礌石如同山崩一般从两侧峭壁轰然砸落!箭矢如同飞蝗般密集射下!
“有埋伏!快退!”魏延目眦欲裂,嘶声大吼!
但为时已晚!
狭窄的谷道瞬间变成了死亡陷阱!将士们猝不及防,根本无处可躲,瞬间被砸得血肉模糊,射成刺猬!惨叫声、马嘶声、巨石滚落声在山谷中回荡,如同人间地狱!
“冲出去!随我杀出去!”魏延挥舞长刀,状若疯虎,试图带领亲兵冒死向前冲锋,但落石箭雨太过密集,冲在前面的士卒成片倒下,根本冲不出去!
后退的路也被不断落下的巨石堵塞!
三千精锐,转眼间死伤惨重,被困在绝地,只能绝望地等待被屠杀殆尽!
魏延身中数箭,血染征袍,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将士,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绝望!他终于明白,陛下是对的!自己的一意孤行,不仅断送了自己,更断送了这三千忠心耿耿的部下!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
“轰!!!”“轰!!!”“轰!!!”
子午谷北口外,突然传来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大爆炸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巨大的声浪和震动,甚至让峭壁上的魏军伏兵都感到心惊胆战,动作一滞!
紧接着,密集的弩箭如同疾风骤雨般从谷外射来,虽然大部分被山崖挡住,但那凌厉的势头和未知的恐怖爆炸,极大地扰乱了魏军的阵脚!
“怎么回事?!”
“是蜀军的妖法!”
“天雷!是天雷!”
张合也是大吃一惊,不明所以,担心是蜀军大队援军杀到,使用了什么可怕的新式武器,慌忙下令:“稳住!不要乱!弓弩手继续放箭!”
但军心已乱。
谷内的魏延虽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敏锐地察觉到魏军攻势稍缓,尤其是落石明显减少!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弟兄们!援军到了!随我杀啊!”他鼓起最后的勇气,带着残存的数百士卒,如同困兽般向着北口发起了决死冲锋!
里外夹击,加上“赤焰雷”的恐怖威慑,张合一时摸不清虚实,又见魏延残部拼死冲杀,担心久拖生变,竟下令伏兵缓缓后撤,让开了一条血路!
魏延终于带着不到五百人的残兵败将,浑身浴血,狼狈不堪地冲出了子午谷北口,正遇上前来接应、同样心惊胆战的关兴。
看着身后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山谷,以及身边寥寥无几、个个带伤的士卒,魏延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栽下马来。
“将军!”
关兴急忙上前扶住,看着魏延惨状和谷中隐约可见的尸山血海,亦是骇然失色。
“快!撤!撤回南口!”关兴不敢恋战,令龙渊军断后,掩护着魏延和残兵,迅速沿着傥骆道向南撤退。
子午谷奇谋,以一场惨烈无比的失败告终。
当奄奄一息的魏延被抬回五丈原大营时,整个汉军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悲愤之中。三千精锐,近乎全军覆没!
刘禅看着昏迷不醒、伤势沉重的魏延,脸色冰冷如铁。
他没有下令处罚,此刻处罚已无意义。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喜欢朕的阿斗不可能这么英明!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朕的阿斗不可能这么英明!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