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郑的夏夜,暑热未退。白日凯旋的喧嚣与忠魂台前的悲怆余韵交织在一起,弥漫在城市的空气中,让这个夜晚显得格外凝重而漫长。
行宫书房内,烛火通明。刘禅已褪去沉重的朝服,只着一件素色单衣,伏案于一幅巨大的舆图之上。舆图不再局限于益州汉中,而是向北极大地延伸,陇西、南安、广魏、乃至整个凉州、关中地区的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皆以细墨精心勾勒。旁边堆叠着姜维呈报的陇右详册、户部整理的移民方略、以及工部关于重建略阳、增筑陇山防线所需的庞大人力物力估算。
他的指尖划过舆图上“陈仓”二字,眉头微锁。司马昭虽退,却仍像一根坚硬的骨头,卡在通往关中的咽喉要道上。消化陇右所需的海量资源,如同一副沉重的担子,压在他的肩头。
一阵极轻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身着玄色劲装的**西曹令**(情报机构首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
“陛下。”西曹令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瞬间激起了涟漪。
刘禅没有抬头,目光仍停留在舆图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洛阳…急报。”西曹令上前几步,将一枚细小的、封着特殊火漆的铜管,轻轻放在舆图的边缘。那火漆的颜色,代表着最高级别的机密与紧急。
刘禅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直起身,目光从舆图移到那枚铜管上。他认得这种传递方式,非十万火急、关乎国运的消息,绝不会动用。
书房内安静得只剩下烛火噼啪的微响。刘禅拿起铜管,指尖微一用力,捏碎火漆,倒出里面卷得极紧的一小卷绢帛。
他展开绢帛,上面的字迹小而密集,显然是仓促间写就,却清晰地记录了一个足以震动天下的消息。
刘禅的目光快速扫过绢帛上的文字。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紧接着,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西曹令,眼中爆射出锐利如鹰隼的光芒,重复了一遍绢帛上的关键词:“司马懿…死了?”
“是,陛下。”西曹令深吸一口气,确认道:“根据潜伏于洛阳‘冰井’(曹魏宫廷档案处)及司马府附近的‘寒鸦’(高级间谍代号)冒死传回的多方消息交叉印证,魏太傅司马懿,已于五日前…病逝于洛阳家中。消息被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严密封锁,但目前洛阳城内已暗流涌动,恐难以久瞒。”
刘禅猛地站起身,握着那卷绢帛,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烛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晃动不定,一如他此刻激荡的内心。
司马懿死了?
这个贯穿了诸葛亮后半生,如同巨大阴影般笼罩在季汉北疆的可怕对手,这个在高平陵之变中翻云覆雨、将曹魏皇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枭雄,这个在陇右与他隔空交锋、派其子司马昭前来与自己争夺陇右的宿敌…就这么死了?
一股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瞬间涌上刘禅(李世民)的心头。有惊愕,有释然,有警惕,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遗憾与空虚?
他停下脚步,目光再次落回绢帛上,仔细阅读每一个细节。司马懿是病逝,死前似乎并无太多痛苦,其长子司马师、次子司马昭侍奉在侧。其后事由司马师主持,极其低调,并未声张。司马昭甚至可能还未收到消息,仍在前线…
“消息确认无疑?”刘禅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但细微的颤抖仍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九成把握。”西曹令笃定道:“我们的人甚至设法接触到了一位当日被召入司马府诊病的御医的家仆…虽未得确切诊断,但司马懿病重垂危,确系事实。加之近日司马府闭门谢客,司马师频繁出入皇宫与武库,种种迹象,皆可佐证。”
“司马师…司马昭…”刘禅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脑中飞速运转着关于他们的一切情报。司马师,性格阴鸷果决,更像其父;司马昭,稍显外露,但亦非庸才。高平陵之变,此二人皆是其父的左膀右臂。
“洛阳现在情形如何?”
“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西曹令立刻回道:“曹魏老臣如蒋济、高柔等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但又对司马兄弟更加忌惮。夏侯氏、曹氏宗亲中,或有暗喜者,但无人敢轻举妄动。司马师正以其父故吏、心腹贾充为爪牙,加紧掌控洛阳戍卫兵马。各方都在观望,看司马兄弟能否顺利接过其父的权柄。”
刘禅缓缓坐回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司马懿之死,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变数。这意味着曹魏的权力结构将进入一个动荡的重组期。司马师兄弟能否顺利继承其父的全部政治遗产?曹魏内部是否会有忠于皇室的力量趁机反扑?那些原本屈服于司马懿威望下的骄兵悍将,是否还会听从两个资历尚浅的年轻人的号令?
这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对于季汉而言,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机遇在于,曹魏最高权力层的更迭必然伴随内耗与不稳定,这将为季汉消化陇右、巩固新疆域赢得至关重要的时间。司马昭很可能被迫将更多精力放回洛阳,稳定内部,陇右前线面临的压力将会骤减。
但挑战也同样明显。司马懿老谋深算,用兵持重,虽难对付,但其行动模式尚有迹可循。而司马师、司马昭兄弟,年轻气盛,他们会采取何种策略?是继续其父的稳守方针,还是会为了树立威信而采取更激进的手段?一个混乱但不可预测的对手,有时比一个强大的对手更令人头疼。
更重要的是,司马懿这颗压舱石一旦消失,曹魏这艘大船是会逐渐倾覆,还是会在司马兄弟的强力操控下,驶向另一个方向?
“陛下,”西曹令低声请示,“此事…是否需即刻召集群臣商议?”
刘禅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消息严格封锁,仅限于你知朕知。明日清晨,再召大将军(姜维)、尚书令(董允)入宫密议。”
“诺。”西曹令领命,明白陛下是要先内部达成一致,评估影响,再决定对外策略和公布范围。
“还有,”刘禅补充道,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让我们在洛阳的人,不惜一切代价,盯紧几个人:司马师、司马昭、贾充、蒋济、还有…夏侯玄。我要知道他们每一天见了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任何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是!臣即刻去办!”西曹令躬身一礼,身影迅速隐入黑暗之中。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刘禅独自一人,对着那卷记载着一位枭雄落幕的绢帛,以及眼前宏大的舆图,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他没有欢呼,没有庆祝。尽管这是他期盼已久的消息之一。
一种历史的宿命感悄然包裹了他。玄武门…李渊…李建成…李元吉…现在,是司马懿…曹操…刘备…诸葛亮…一个个曾经搅动风云的名字,最终都逃不过时间的裁决,化为史书上的几行墨迹。
而他自己,这个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灵魂,却还在这个乱世中奋力挣扎,试图逆天改命。
司马懿死了,但他的事业、他的家族、他留下的庞大战争机器,依然存在。甚至,因为他的死,可能会变得更加危险和不稳定。
“司马仲达…”刘禅轻声念出这个对手的表字,语气复杂,“你我隔空交手数次,终未能真正沙场对决…也罢,走了也好。这盘棋,朕便与你两个儿子,继续下下去。”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重新聚焦于舆图之上。
司马懿之死,绝不能仅仅成为一个消息。它必须转化为季汉的战略优势。
他提起朱笔,在舆图上几个关键点做了标记:
1. 西海郡:加快移民实边,加固城防,必须趁此机会牢牢握在手中。
2. 略阳-陇山防线:征发民夫,加快永久性营垒的建设速度,抢在曹魏内部稳定之前,形成坚固屏障。
3. 移民:加大从益州向陇右移民的鼓励力度,给予更优厚的条件,尽快改变陇右的人口结构。
4. 练兵:龙骧营铁骑需进一步扩编,适应陇右及凉州的广阔战场。
5. 东线:需立刻警示永安都督罗宪、江陵督,密切监视东吴动向。孙权年老,若闻司马懿死讯,会不会有新的想法?
一条条指令在他脑中逐渐清晰成形。
直到深夜,书房的烛火依然未熄。
刘禅推开窗,望着北方洛阳的方向夜空。繁星点点,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人间这场权力的更迭。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三国的棋局,进入了另一个全新的阶段。
一个时代的帷幕,正在缓缓落下。
而另一个时代,充满了更多未知、挑战与机遇的时代,正伴随着司马懿的死亡,悄然拉开序幕。
他的嘴角,最终缓缓勾起一丝冷峻而自信的弧度。
“司马懿,你且先行一步。”
“这未尽之局,朕…会下得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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