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清风市上空,酝酿着一场似乎永无止境的凄冷冬雨。杨铁心的追悼会在市殡仪馆一个最小的厅里悄无声息地举行。没有花圈成堆,没有宾客如云,只有专案组有限的几名核心成员和杨铁心寥寥几位不愿惹祸上身的远亲在场,气氛压抑悲凉到了极点。
楚峰代表组织致了悼词,言辞简短却沉重,肯定了杨铁心同志一生刚正不阿、鞠躬尽瘁,对其不幸遇害表示深切哀悼和无比愤慨。秦朗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黑色西装,站在家属答礼的位置,脸色惨白,眼眶红肿,死死地盯着冰棺里杨铁心那张经过化妆仍掩不住痛苦和决绝遗容的脸庞。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巨大的悲痛和如同火山喷发般的仇恨,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追悼会草草结束,众人默默离去。秦朗却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一动不动。楚峰走过去,用力握了握他冰冷僵硬的肩膀。
“秦朗,节哀。老杨的血不会白流。”楚峰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秦朗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骇人的光芒,声音沙哑得如同破裂的锣:“楚组长!我要报仇!我要亲手抓住周振邦!抓住贺远山!抓住那个陶知远!我要他们给师傅偿命!”
楚峰深深地看着他,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眼中那份与自己当年相似的、近乎偏执的仇恨火焰。他理解这种痛苦,但不能任由其吞噬秦朗。
“仇一定要报!但不是靠你一个人去拼命!”楚峰按住他的肩膀,力度很大,“老杨用命换来的线索,不是让你去送死的!他要你活着,继续走下去,直到把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蛆虫全部揪出来!这才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秦朗死死咬着牙,泪水混合着雨水在脸上肆意横流,他猛地转身,冲出了殡仪馆,消失在蒙蒙雨幕中。他需要发泄,需要独处,需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环境。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竟然来到了横跨清江的清江大桥上。江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桥下,浑浊的江水汹涌奔腾,发出沉闷的咆哮,如同他心中无法平息怒涛。
他趴在冰冷的桥栏上,望着脚下深渊般的江水,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再次将他淹没。他从口袋里颤抖着摸出一个小布包,那是整理师傅遗物时,从他贴身内衣口袋里发现的,里面包着的,正是杨铁心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那枚印有“雅茗轩”独特篆印的小茶饼。茶饼很小,很硬,散发着一种陈年茶叶和某种特殊香料混合的、难以形容的古怪气味。
师傅为什么临终要给自己这个?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信物?是线索?还是……只是师傅意识模糊时的无意之举?
秦朗将小茶饼紧紧攥在手心,那坚硬的触感硌得他生疼。他回忆着师傅生前的点点滴滴,回忆着师傅最后的眼神,那里面不仅有托付,似乎还有一种……一种欲言又止的急切和警示?
就在这时,也许是心力交瘁,也许是雨水湿滑,他握着茶饼的手猛地一滑,那枚小茶饼竟脱手而出,朝着桥下的江面坠去!
“不!”秦朗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几乎是本能地探出身去想要抓住!那可是师傅留下的唯一遗物!可能藏着重要线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快如闪电般从旁边伸过,在茶饼即将坠落的瞬间,险险地将其抄在了手中!
秦朗惊魂未定,猛地转头。只见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款风衣、打着一把黑伞的高挑身影。伞沿抬起,露出一张极为美丽却异常苍白的年轻女子的脸。她看起来二十出头,眉眼精致如画,但眼神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淡漠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正是远山集团的大小姐,贺诗玥。
贺诗玥看着掌心那枚小茶饼,又抬眼看了看狼狈不堪、满脸水渍分不清是雨是泪的秦朗,微微蹙了蹙眉,将茶饼递还给他,声音清冷,没有什么温度:“你的东西。拿好。”
秦朗愣愣地接过茶饼,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他认得贺诗玥,在调查远山集团的资料里见过她的照片,知道她是贺远山的女儿。仇人之女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帮了他?这是巧合,还是……
贺诗玥却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转身便要走,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等!”秦朗下意识地叫住她。
贺诗玥停住脚步,半侧过身,黑伞下的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他。
“你……你为什么帮我?”秦朗声音干涩地问。
贺诗玥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不知是对秦朗,还是对她自己。“举手之劳而已。这桥上车来车往,你刚才那样,很危险。”她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秦朗紧握在手里的那枚小茶饼,补充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被风雨声淹没,“有些东西,看着不起眼,可能……比命还重要。”
说完,她不再停留,撑着黑伞,步态优雅却透着一股孤寂,缓缓走入桥的另端迷蒙的雨幕中,消失不见。
秦朗站在原地,任由雨水冲刷,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贺诗玥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认得这枚茶饼?她出现在这里,真的只是巧合吗?
他低头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小茶饼,师傅杨铁心临终前那复杂的眼神,贺诗玥那意味深长的话语,交织在一起。他忽然意识到,这枚小小的茶饼,恐怕绝不仅仅是遗物那么简单。它可能是一把钥匙,一把能够打开“瓷窑会”核心秘密的、染着师傅鲜血的钥匙!
而贺诗玥这个远山集团的大小姐,她的出现,又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是敌?是友?还是……另一个身不由己的棋子?
风雨更急了,秦朗紧紧握住那枚小茶饼,仿佛握住了师傅未竟的遗志,也握住了通往更深黑暗的一线微光。他转身,朝着纪委大楼的方向,迈开了坚定的步伐。他必须立刻回去,把这枚茶饼和遇到贺诗玥的蹊跷情况,汇报给楚组长。新的线索,已经浮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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