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市纪委那间气氛凝重的临时指挥点内,烟雾缭绕。楚峰站在巨大的白板前,双眼布满血丝,但眼神却锐利如鹰。白板上,原本杂乱无章的线索和人物关系,经过连日来的梳理和孙为民的供述,逐渐被串联起来,勾勒出一个庞大而隐秘的轮廓。
秦朗、林雪见、赵小雨围坐在会议桌旁,神情专注而肃穆。杨铁心牺牲带来的悲愤,已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力量。
楚峰用红色记号笔,在白板中央重重地写下了三个字——“瓷窑会”!然后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将其框住。
“同志们,”楚峰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特别是孙为民的崩溃供述,结合柳依依日记的暗示、贺诗玥提供的线索、金老歪动摇的迹象,以及明德教授之前的点拨,我们现在可以基本确认,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腐败团伙,而是一个名为‘瓷窑会’的、盘踞在清风市乃至更广范围内的、极其隐秘且组织严密的犯罪利益共同体!”
他手中的笔指向白板上的各个节点。
“这个组织的核心运行模式,已经清晰了。”楚峰的目光扫过众人,“它以‘雅茗轩’茶室为物理据点和精神象征,实际操控者是那位神秘的‘陶老先生’——陶知远!他扮演的角色,类似于传统瓷器烧造中的‘守窑人’或者‘把桩师傅’,负责掌控全局火候,鉴定‘瓷器’成色,决定‘入窑’和‘出窑’的人选。”
“而他们吸纳和控制的官员、商人,则被他们视为‘青瓷还胎’!”楚峰的笔尖重重敲击着白板,“所谓‘还胎’,是指瓷器胚胎在素烧后上釉前的状态,是可塑性最强、也最容易被塑造和控制的阶段。‘瓷窑会’通过利益输送、人脉诱惑、甚至设局陷害等方式,将那些有潜力、有欲望的官员和商人拉拢过来,成为他们的‘还胎’坯体。”
“接着,就是‘入窑烧造’!”楚峰的声音冰冷,“他们将‘还胎’放入‘雅茗轩’这个‘窑炉’中,用权力、金钱、美色作为‘燃料’,用所谓的‘圈子文化’、‘共同利益’作为‘窑火’,进行长期的熏陶、锤炼和控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根据每个人的‘成色’——也就是利用价值和忠诚度——进行筛选。成色好的,烧制成‘上品青瓷’,被委以重任,安插到关键岗位,如袁鹏、赵卫国;成色有瑕疵但尚有利用价值的,则成为‘次品’或‘残次品’,用把柄牢牢控制,作为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如孙为民;而那些不听话、或者失去利用价值的……”
楚峰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寒意,目光扫过白板上杨铁心名字上的黑框,“……就会被视为‘废料’,无情地清除、砸碎!柳依依、杨铁心,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楚峰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在回荡。这番系统性的阐述,将之前零散的线索和事件串联成一个完整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运作体系,揭示了对手的强大、狡猾和冷酷。
“他们的最终目的,”楚峰继续道,“是通过这些被他们烧制、操控的‘青瓷’,编织一张覆盖清风市政治、经济、司法等关键领域的巨大关系网和利益链,形成一个可以自我循环、自我保护的独立王国!他们将公权力私有化,将市场规则扭曲化,将清风市变成了他们肆意妄为的‘私人窑厂’!”
秦朗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这帮混蛋!他们把国家公器、人民赋予的权力,当成了他们自家窑厂里随便捏弄的泥巴!把活生生的人,当成了可以随意烧制、丢弃的瓷器!简直无法无天!”
林雪见脸色铁青,沉声道:“楚组,如果这个‘瓷窑会’真的存在了这么多年,其根基之深、渗透之广,恐怕远超我们想象。贺远山、魏天明这些明面上的巨头,很可能也只是被烧制出来的、比较成功的‘大件瓷器’而已,真正的窑主,是那个藏在‘雅茗轩’深处的陶知远!”
赵小雨补充道:“而且,从孙为民的供述看,他们有一套严密的内部识别和通讯机制,比如那种特殊的小茶饼,可能就是一种信物或者身份象征。他们的资金流向也极其复杂,通过多个空壳公司、地下钱庄和艺术品交易洗白,追踪起来非常困难。”
“困难,但不是不可能!”楚峰斩钉截铁地说,“再坚固的窑炉,也有烟囱,也有裂缝!再完美的瓷器,也怕磕碰,也怕敲打!我们现在已经摸清了他们的运作模式,找到了他们的老巢‘雅茗轩’,锁定了关键人物陶知远,并且从内部撬开了孙为民这条裂缝,动摇了金老歪这个打手,甚至从贺诗玥那里获得了意想不到的线索!”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仿佛在凝视着那座隐藏在繁华都市下的、无形的“瓷窑”。
“这个‘瓷窑会’,看似强大,但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楚峰转过身,目光如炬,“它的运行,完全建立在利益勾结和人身控制之上,缺乏真正的道义基础和群众支持!它见不得光!一旦我们找到确凿证据,撕开它的伪装,将其暴露在阳光之下,它所依仗的权力和资本联盟,就会在法律的铁拳和人民的怒火面前,土崩瓦解!”
“下一步,”楚峰走回白板前,语气决然,“我们的目标非常明确:第一,集中力量,深挖‘雅茗轩’和陶知远,寻找其直接参与犯罪和组织活动的铁证!第二,顺着孙为民、贺诗玥提供的资金线索,彻底查清‘瓷窑会’的经济命脉,冻结其非法所得!第三,利用金老歪的动摇,争取其转化,获取远山集团与黑帮勾结的直接罪证,特别是杨铁心同志遇害的真相!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要设法找到‘瓷窑会’内部的人员名单和‘贡献度’记录,那将是摧毁这个组织的终极武器!”
任务的艰巨性,让每个人都感到沉甸甸的压力,但目标的空前清晰,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动力。他们终于看清了迷雾后的巨兽,接下来,就是如何屠龙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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