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级“灾后重建工作领导小组”迅速成立，周远航雷厉风行，第二天就率领县直各部门一把手，浩浩荡荡开进河阳镇，挂牌办公。镇政府大院里，立刻多了一块醒目的牌子，气氛陡然一变。
领导小组第一次全体会议，在镇政府大会议室举行。周远航端坐主位，意气风发。各局局长分列两旁，河阳镇的班子成员则坐在了下首。楚峰的位置，被安排在周远航的右手边，看似尊崇，实则是被监视的焦点。
“同志们！”周远航声音洪亮，“县委县政府决定成立这个领导小组，体现了对河阳镇灾后重建工作的高度重视！我们肩负着县委的信任和河阳人民的重托，责任重大，使命光荣！下面，我宣布几条工作纪律！”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楚峰脸上：“第一，领导小组实行组长负责制，杨国福书记负总责，我作为常务副组长，主持日常工作。所有重大决策、资金安排、项目审批，必须报领导小组集体研究决定！”
“第二，建立‘每周例会’制度，每周一上午，领导小组全体成员，包括河阳镇相关负责同志，必须参会，汇报进展，研究问题！”
“第三，规范资金拨付流程。所有重建资金，由县财政局设立专户，统一管理。河阳镇使用资金，必须先报方案，经领导小组审核批准后，由财政局直接支付给项目实施单位。镇里不再经手具体资金。”
“第四，项目招标管理。所有重建项目，无论大小，必须进入县公共资源交易中心，公开招标。领导小组下设招标监督组，由县纪委、审计局派人参加，确保公平公正！”
每宣布一条，楚峰的心就沉下去一分。资金卡死，项目招标权上收，每周例会汇报……周远航用一套看似冠冕堂皇的“规范流程”，将河阳镇的重建工作牢牢抓在手中，彻底架空了镇党委政府。
会议结束后，周远航笑着对楚峰说：“楚峰同志，镇里的日常工作，你还要多操心。重建这一块，你就配合好领导小组，重点是抓好落实。有什么困难，随时向我汇报。”
汇报？楚峰心中冷笑，以前是“请示”，现在是“汇报”，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领导小组一运作，楚峰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束缚。清水村需要紧急修复被冲毁的桥梁，方便灾民出行和物资运输。报告打到领导小组办公室，周远航的批示是：“请交通局牵头，做好勘察设计，按程序招标。”
一套流程走下来，半个月过去了，桥还没影。村民怨声载道。
镇里计划利用废弃小学旧址，搭建临时安置房，解决部分倒房户的过冬问题。方案报上去，周远航召集开会研究，最后结论是：“临时安置标准不能低，要请有资质的建筑公司设计施工，确保安全。资金嘛，县里想办法统筹。”
又是设计，又是招标，眼看天气转冷，安置房遥遥无期。
楚峰心急如焚，找到周远航：“周县长，清水村的桥是生命线，安置房关系到群众过冬，能不能特事特办，先动用应急资金，让镇里组织施工队先干起来？”
周远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楚峰同志，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规矩就是规矩！我们不能因为着急，就坏了程序。否则，今天你特事特办，明天他特事特办，还要制度干什么？出了问题，谁负责？你放心，领导小组会加快进度，尽快启动招标。”
楚峰憋着一肚子火，却无法发作。周远航用的全是“按规定”、“按程序”的正当理由，让你有苦说不出。
更让楚峰恶心的是，领导小组办公室那个由周远航心腹担任的主任，对镇里干部颐指气使，动不动就“这是周县长的指示”、“领导小组的决定”，将楚峰的指令视若无物。镇里一些干部，见风使舵，开始绕过楚峰，直接向领导小组办公室请示汇报。党政办主任老周，更是成了领导小组的“传声筒”和“监军”。
楚峰被彻底孤立了。他空有镇长之名，却无镇长之实。政令出不了办公室，身边可用之人越来越少。周远航这把“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却刀刀致命。
这天，楚峰接到干女儿张小云的电话，小姑娘在电话里哭着说：“干爹，老师病的厉害，村卫生所没药了，镇里卫生院说特效药要领导小组批条子才能用，怎么办啊？”
楚峰立刻打电话给镇卫生院院长，院长支支吾吾：“楚镇长，不是我不办，是领导小组下了死命令，所有贵重药品和器械的使用，必须经办公室批准，否则不予报销，还要追责。我……我也没办法啊！”
楚峰摔了电话，胸口剧烈起伏。连老百姓的救命药都要卡！周远航，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他直接驱车赶到领导小组办公室，找到那个主任，强压怒火：“清水村一个老师急病，需要特效药，请你们立刻批条子！”
主任皮笑肉不笑：“楚镇长，别急嘛。用药要讲规矩，得医生打申请，我们审核一下，符合规定才能批。你放心，我马上让人去办，尽快！”
“尽快是多久？病人等不起！”
“程序总要走的嘛，楚镇长，你也知道，现在各方面盯得紧，我们不能授人以柄啊。”主任打着官腔。
楚峰看着对方那副嘴脸，知道再说无益。他转身离开，直接打电话给奚梦瑶，声音沙哑：“梦瑶，帮我个忙，立刻买一支‘xx特效药’，送到清水村张小云家，要快！钱我以后给你。”
挂了电话，楚峰靠在车门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愤怒。这种用规则和程序编织的大网，困得他喘不过气，也寒了百姓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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