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的意识连着S-02,身体贴在岩壁上,呼吸很慢,几乎感觉不到。他没睁眼,也没动,只用精神维持最低的连接。据点里一点声音都没有,火坑被盖住,苔藓的光调到了最暗,所有子体都睡着了。
三分钟前,S-02看到的画面变了。
谷口的空地上站着一个人,银色的头发,穿着浅灰色长袍,袖口和下摆有细细的藤蔓花纹。他手里拿着一根削尖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半圆。旁边放着三块水晶,颜色像清晨的露水,正微微发亮。
段逸马上翻出记忆里的数据:风速、温度、湿度,还有昨天凌晨夜枭飞过的规律。他知道现在是风停的时候,是最安全的观察时间。他让S-02的眼睛慢慢移动,把地上的法阵记下来。
树枝画的是一个圈,分成七段,每一段都嵌了一颗小水晶。地上的线不深,但排列方式和他在北坡见过的符文碎片很像。特别是第三段和第五段之间的角度,和那块写着“非自然生命体禁止通行”的残片一模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探测装置。
段逸在石桌上轻轻敲了一下手指。上次符文系统启动时,“光种”跳得很厉害,是因为幽魂粉尘和裂开的石板产生了共鸣。现在S-02传来的魔力波动显示,这个法阵正在发出一种低频震动,正好是“光种”最敏感的频率。
对方不是来找哥布林的。
他们在找“异常生命源”。
段逸立刻明白:这个人懂古代符文,还知道怎么激活遗迹里的检测机制。冒险者做不到这点,教会的人也不会这么细致。只有长期研究自然魔法的人才会这样布置。
他马上切断了所有链接,只留下核心通道。大地力士、工兵、建筑哥布林等都进入休眠,体温下降,心跳变慢。灵田的能量也停了,只留一点点生命信号,看起来像普通的腐烂土。
他还不能让S-02回来。
那个银发精灵开始第二步。他从怀里拿出一片叶子,放在法阵中间。叶子一碰到地面,七颗水晶同时闪了一下,一道淡绿色的波纹扩散开来,像水面的涟漪。
S-02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
段逸马上发现——那道波纹扫过矿道口时,S-02的皮肤温度升高了0.3度。虽然很快被压下去了,但这说明法阵能检测生命纯度。它能分清哪些是自然生长的生命,哪些是“被造出来的”。
普通的隐藏挡不住这种扫描。
他必须伪装得更彻底。他让叶语管的种植区完全断掉能量,连养分都不送了。林语者们停下动作,连呼吸都和环境保持一致。他还让014把最后两颗没熟的果子埋进湿泥里,防止泄露能量。
做完这些,他看了逃生通道的进度。
已经挖了八十五米,还差十五米到出口。原计划四十八小时完成,现在他要缩到二十四小时。他叫醒了027、028、029,重新分配任务。027负责破岩,028清理碎石,029铺发光苔藓并检查结构。
三人接到命令就开工了。段逸通过短链接监控他们,每十分钟换一次视角。他发现027体力下降得比预想快,可能是昨晚低温作业留下的问题。他立刻拿出披风改进方案,让033在备用披风内加一层魔兽胃膜,保暖更好。
这时,S-02那边更危险了。
那个银发精灵蹲下,往法阵里滴液体。每一滴都有淡淡荧光,落在水晶上会烧一下。随着液体加入,法阵扫描变快了,从每三分钟一次变成每一分钟一次。
段逸知道,对方可能要持续追踪了。
他立刻调整S-02的状态。让它体温再降一度,呼吸拉长到四十秒一次。他还让S-02慢慢挪动位置,避开法阵正对的方向。岩石的影子刚好挡住一部分魔力波,这是唯一的掩护。
但他不敢让S-02动太快。刚才夜枭踩断树枝的教训还在。哪怕一点动静,都可能被发现。
他盯着脑海里的画面,手指搭在桌边。据点很安静,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光种”在灵田里慢慢跳动,绿色的光丝缠着他,像一张网。
突然,法阵中间的叶子烧起来了。
火焰是蓝色的,很小,但烧了整整五秒。银发精灵抬起头,目光直直看向矿道入口。
段逸立刻断开链接三秒。
他知道这一眼不是巧合。法阵一定发现了什么。可能是S-02移动时带起的风,也可能是它身上残留的能量。不管是什么,对方已经怀疑那里有问题。
三秒后他重新连上。
S-02已经缩进更深的阴影里,身体贴地,连耳朵都没动。银发精灵没再看过来,而是从包里拿出一块木牌,上面刻着复杂的符号。他把木牌插在法阵旁边,站起身,开始绕圈走。
每走一步,脚下的泥土就亮起一条细线。
段逸认出来了——这是“定点锚定术”。一旦完成,这片区域就会被标记为高危区,以后会有更多人来查。如果让他做完,他们就再也出不去了。
他必须阻止。
但他不能动手。任何攻击都会暴露位置。他只能等,等对方离开,或者仪式被打断。
他调出风速预测。根据过去十二小时的数据,下一波强风会在七分钟后到来。风吹动树梢会有响声,是最好的掩护。
他让S-02准备好,风一响就后退十米,退回矿道深处。同时让029加快逃生通道的收尾,把最后十五米分成三段,三班轮换,每班两小时。
时间一点点过去。
银发精灵还在绕圈。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踩在固定位置。木牌上的符号越来越亮,地上的光纹也在延伸。
段逸的手指开始出汗。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就算风来了也不够安全。对方已经起疑,随时可能加强警戒。
他决定:启动b级撤离预案。
这意味着放弃部分物资,只带走核心档案和能源。他让018把《生存标准卷册》和《机密档案匣》送到逃生通道尽头,让019准备黑铁矿当备用能源。他还让020检查所有子体的链接,确保没人掉队。
安排好后,他再看S-02的画面。
银发精灵抬起手,准备做最后一步。
段逸屏住呼吸。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鸟叫。
不是夜枭,是一种清脆的声音,像林鸟在报警。银发精灵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声音方向。
段逸抓住机会。
他让S-02立刻后退,沿着矿道往里走。动作要慢,但不能停。同时他切断所有不用的链接,只留S-02和逃生通道的监控。
S-02退出二十米后,他才重新稳定连接。
法阵还在发光,但银发精灵不在原地了。他走向树林边,好像在查看什么。木牌还插在地上,仪式没完成。
段逸松了一口气。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那人还会回来,下次可能带更多人。
他低头看石桌上的逃生通道进度条。
剩余距离:14.7米。
作业人员:027、028、029。
预计完成时间:21小时38分钟。
他把时间改成红色。
然后闭上眼,继续盯着S-02传来的画面。
矿道深处,S-02贴着岩壁,身体变成深灰色,和石头一样。
它的右手指尖,轻轻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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