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玲儿猛然回想起一路上的种种：柴筱风主动请缨同行，他对汴京道路关卡异乎寻常的熟悉，他恰好“需要”采购药材的借口，他安排的“绝对安全”的客栈，甚至……甚至他对自己行程的了如指掌！
一切的一切，瞬间都有了答案！
原来根本不是父亲未卜先知，而是她最信任的同行者之一，从一开始就是父亲安插在谷中的眼线！
她的一举一动，早已通过柴筱风，事无巨细地传到了父亲耳中！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谢玲儿，让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看着跪伏于地的柴筱风，又看向面带得意的父亲，只觉得眼前的父亲变得无比陌生和可怕。
谢玲儿脑中一片空白，她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柴筱风，声音颤抖：“柴……柴大哥……你告诉我……你当初救下倩姐姐，难道……难道也是……也是父亲安排的？！”
柴筱风闻言，并未立刻回答，只是微微抬眼，目光带着请示般看向端坐于上的谢致远。
谢致远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不错，正是为父安排的！”
他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呷一口，缓缓道来：“汴京城破之时，为父受一位好友所托，说他的弟弟与弟妹滞留汴京，陷于险地。于是，为父便安排了筱风，伺机救他们出来。可惜……最终只来得及救下宋倩一人。”
“后来，”他放下茶盏，目光微闪，“为父得知秦洛与沈青河竟在汴京屯田募兵，颇有气象，便顺势让筱风继续跟进此事，也好有个照应。”
谢玲儿越听越是心惊：“父亲……您连青河姐姐都认得？！”
谢致远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如何不认得？她父亲沈南鹏，当年与为父乃是至交好友，只可惜……后来因一些理念不合，渐渐疏远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与复杂。
谢玲儿只觉得一个巨大的旋涡正在眼前展开，她追问道：“那……那父亲安排柴大哥进入百花谷，究竟所为何事？难道仅仅是为了照应？”
谢致远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认真而略带一丝遗憾：“自然不止！为父本已让段迎春将那藏宝图与金币带给你，那百花谷地下，埋藏着前朝一笔巨大的宝藏！可惜……被周雄那个叛徒搅了局，功亏一篑。”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谢玲儿：“不过无妨，为父会让筱风全力配合你，助你取得百花谷的实际控制权。谷中良田、工坊、人手，皆是根基。掌控了这些，日后徐徐图之，那宝藏终究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谢玲儿听到此处，猛地抬头，声音带着恐惧：“父亲！您……您究竟想对秦大哥和青河姐姐做什么？！”
谢致远闻言，竟哈哈大笑起来……
“玲儿，你多虑了。”他摆摆手，“为父绝不会动秦洛分毫。他大哥与我交情匪浅，特意嘱托我好生照顾他。”
“至于沈青河……”谢致远的声音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极为复杂难辨的情绪，有追忆，有感慨，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与温柔？
“我也不会伤她。她父母……尤其是她母亲……”
说到此处，谢玲儿敏锐地注意到，父亲那总是从容不迫、深不见底的眼眸，竟罕见地微微泛红，声音也低沉了下去，似乎触及了某个深藏心底、绝不轻易示人的角落。
他迅速收敛了情绪，恢复了平静，淡淡道：“……与我渊源极深。只可惜她父亲沈南鹏过于固执，不肯与我同往金国开创一番新局面……至于她母亲……唉，往事已矣，不提也罢。”
这戛然而止的话语，那瞬间泛红的眼眶，却比任何明确的回答都更让谢玲儿感到心惊肉跳。
她猛然意识到，父亲与沈青河父母之间，恐怕远非“故交”那么简单，其中定然隐藏着一段极其复杂，甚至刻骨铭心的过往……
谢致远看着女儿脸上交织的恐惧、困惑，神色稍缓，语气转为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玲儿，为父来汴京已一月有余！筱风早已差人将你此行的目的禀报于我。”
他抬手从身旁的案几上拿起一张泛黄却保存完好的陈旧纸笺，纸张边缘略有磨损，墨迹古朴，透着一股岁月的气息。
他将其递向谢玲儿：
“这便是你要寻的那张古方！为父已替你从老宅旧籍中翻检出来！拿去吧！”
谢玲儿颤抖着手，接过那张触手微凉的古方。
她紧紧攥着药方，却仍不放心地追问，声音带着一丝哀求：“父亲……那……那倩姐姐……您……您不会对她怎么样吧？她……她已很是可怜了……”
谢致远闻言，竟轻笑出声，仿佛觉得女儿的问题有些天真。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谢玲儿：“傻孩子，你想让为父对她怎么样？她如今对你而言，还有何威胁吗？”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循循善诱，甚至带上了一丝为女儿谋划的“慈父”姿态：“玲儿，你实话告诉为父，你……是否真心倾慕那秦洛？”
谢玲儿没料到父亲会突然问及此事，脸颊瞬间飞红，眼神躲闪，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谢致远见状，心中了然，笑容更深：“你若真心喜欢他，为父……可以成全你。”
他抛出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承诺：“待他大哥从北地归来，为父便请他大哥出面做主！了却你与秦洛的婚事。为父可以答应，将你许配给他！如何？”
谢玲儿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父亲竟愿意成全她？！这……这简直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然而，谢致远接下来的话，却将这枚甜蜜的糖丸包裹上了明确的条件：“不过……”
他语气微顿，目光变得深邃，“你需要尽心竭力，协助为父取得百花谷的实际控制权。”
“谷中田产、工坊、人手，乃至那地下的秘密，都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这才是你我父女安身立命、图谋未来的根本。”
巨大的喜悦与父亲描绘的未来蓝图冲击着谢玲儿的心房。
能与心爱之人厮守，又能得到父亲的认可与支持……这诱惑实在太大了。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屈膝行礼，声音微微发颤：“只要爹爹答应女儿，绝不滥杀无辜，女儿……女儿愿意助爹爹一臂之力！”
在她心中，取得山谷控制权或许会有争斗，但只要不伤及性命，不违背道义，为了她和秦洛的未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谢致远满意地笑了，扶起女儿：“好！这才是我谢致远的女儿！识大体，明事理！放心，为父只要谷地，不伤人命！”
父女二人相视而笑，看似达成了共识。
然而，谢玲儿并未察觉，父亲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算计与那未曾言说的、真正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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