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城的繁华,如同一幅用喧嚣、灵气和欲望织就的锦绣画卷,铺展在每一个初来者眼前。然而,在这锦绣之下,暗流涌动,存在着截然不同的底色。赵宇的发现,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这层繁华的表皮,露出了内里些许狰狞的真相。
唐家兴顺着赵宇示意的方向望去,他的感知远比赵宇更为敏锐。不需要刻意探查,那些蜷缩在阴影中的凡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就让他眉头紧锁。那不仅仅是贫穷与饥饿带来的绝望,更是一种……灵魂层面的枯萎感。仿佛某种支撑他们作为“人”的最基本的情感内核,正在被缓慢而持续地抽离,留下空洞的躯壳和麻木的意识。这种气息,与他传承记忆中某些邪术的记载隐隐吻合,但更为隐晦,也更成体系。
“爹爹……难受……”就在这时,睿睿忽然小声啜泣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双手紧紧捂住心口。他那纯净的“悲悯”灵心,对众生情感的波动最为敏感。此刻,他并非感受到明确的指向性恶意,而是被城中某些角落弥漫开的、大量细微却持续不断的“痛苦”、“哀伤”与“麻木”的情绪丝线所缠绕、刺痛。这些负面情绪如同无形的阴霾,笼罩在青玄城某些区域的上空,对于睿睿而言,就像是行走在逐渐污浊的水中,让他呼吸艰难,心口发闷。
唐家兴立刻将更多的忧思魄之力渡给睿睿,形成一个温和的守护屏障,隔绝掉大部分杂乱的情感干扰。他沉声道:“睿睿,感觉到什么了?”
睿睿抽噎着,小手指向一条与主干道交叉的、相对狭窄阴暗的巷道方向:“那里……有好浓好浓的……伤心……还有,还有人在‘吃’那些伤心……睿睿心里好痛……”他无法准确描述,只能用最直观的感知和孩童的语言来表达。
“吃”掉伤心?唐家兴与赵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印证了他们的猜测,城中那些凡人的异常状态,绝非自然形成。
“过去看看。”唐家兴当机立断,带着孩子们转向那条阴暗的巷道。韩辉立刻绷紧全身肌肉,如同护犊的猛虎,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可能存在的危险。石岩则默默将林逸和睿睿护在更靠后的位置。赵宇的“思魄”全力运转,不仅计算着最优路径和可能的风险,更是在不断分析空气中那极其微弱的、异常的能量流向。
这条巷道与主干道的明亮繁华判若两个世界。两侧是高耸的墙壁,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地面潮湿,散发着霉味和垃圾腐败的气息。偶尔有穿着破旧的凡人匆匆低头走过,脸上无一例外地带着或多或少的麻木与惶恐,对唐家兴这一行明显是修士的人投来畏惧且避之不及的目光。
越往深处走,睿睿感受到的那股“被吞噬的悲伤”就越发清晰、浓烈。他的小脸越发苍白,若非唐家兴一直以情魄之力护持,他恐怕早已被这股汇聚的负面情绪冲击得晕厥过去。
终于,在巷道的一个拐角深处,他们看到了源头。
那是一个死胡同尽头,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杂物。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老妇人瘫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搂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眼神空洞、如同人偶般的男童。老妇人脸上布满泪痕,身体因哭泣而剧烈颤抖,她似乎想紧紧抱住孙子,却又像是怕弄疼他一般,动作充满了绝望的无力感。
而在她们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灰色劲装、袖口绣着一轮黑色弯月标记的年轻男子。这男子面容普通,眼神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他手中托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形似黑色莲花的法器。那黑色莲花正缓缓旋转,散发出幽幽的乌光,一股无形的吸力从花蕊处传出,正对准着老妇人和她怀中的孙子。
随着黑色莲花的旋转,老妇人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她的哭声变得嘶哑而断断续续,仿佛连哭泣的力气都在被抽走。更令人心悸的是,从她和那男童的眉心处,正有一缕缕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淡白色雾气被强行抽出,融入那黑色莲花之中。随着这些雾气的流失,老妇人的眼神在痛苦中逐渐染上了一丝与她那孙子相似的呆滞,而那男童,则彻底如同一尊没有灵魂的泥塑,连最基本的生理性眨眼都变得缓慢而机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亵渎感。那被抽走的,绝非普通的能量,而是……情感!是思念,是牵挂,是人性中最温暖、最柔软的部分!
唐家兴的瞳孔骤然收缩,传承知识瞬间印证了眼前的景象——这是摄情取念!一种极为阴损歹毒的邪法,以特定法器,强行抽取生灵的情感意念,尤其是强烈的负面情感或执念,用以修炼某些阴邪功法,或作为炼制特定法宝(如大纲提到的“绝情刺”)的材料!这黑色莲花法器,正是在炼制最基础的“怨念结晶”!
眼前这老妇人与其孙子,那被抽取的,正是他们对远方征战儿子的深切思念与担忧!这玄阴宗弟子,竟是在以他人的骨肉亲情、担忧牵挂为食粮!
“他们在……吃掉婆婆和小哥哥的‘想念’……”睿睿带着哭腔,声音颤抖,他纯净的心灵根本无法理解这种赤裸裸的、对美好情感的践踏与掠夺,只觉得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
韩辉的双眼,在看清这一幕的瞬间,变得一片赤红!胸腔中那股因一路所受轻视而压抑的怒火,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烈焰,轰然爆发!他从小在唐家兴的教导下,深知守护与亲情之重,眼见如此丧尽天良、欺凌弱小的行径,岂能容忍?
那玄阴宗弟子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微微侧头,瞥见唐家兴一行人,尤其是他们之中那几个“残疾”孩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与厌恶,但他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反而因被打扰而显出一丝不耐烦,似乎觉得处理这些“材料”比应对这群不速之客更重要。
就是这一丝轻蔑与不耐烦,彻底点燃了韩辉最后的理智。
“住手!!”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在狭窄的巷道中炸响!韩辉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裹挟着滔天的怒意与赤红色的“怒魄”光芒,瞬间跨越数丈距离,一只粗糙有力、因愤怒而青筋暴起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抓向了那名玄阴宗弟子正托着黑色莲花法器的手腕!
韩辉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抓住那名弟子的手腕,喝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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