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德再遣使者的消息,如同一记惊雷劈在王家镇平静的上空,短短半个时辰便传遍了镇衙内外。与上次崔君肃带着招抚文书的温和姿态不同,此次使者身负“问责”与“划界”双重使命,光是沿途传来的风声,便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让王家镇的空气都骤然凝重了几分。
镇衙议事厅内,檀香袅袅缠绕着梁柱,与甲胄的冷铁气息交织在一起。王临端坐主位,玄色锦袍上绣着暗金色流云纹,指尖轻轻叩击着案几,节奏沉稳,竟看不出半分焦躁。他身下的紫檀木案几上,摊着一张漳水流域的舆图,墨线勾勒的山川河流间,还留着他昨夜用朱笔圈点的痕迹——那是他推演了半宿的攻防要地。
两侧依次坐着杜如晦、李道玄、柳轻眉、秦玉罗、白琼英等人。杜如晦一身青衫,手持羽扇,眉头微蹙,正低头思索;李道玄身披唐军明光铠,甲片在堂内烛火下反射出冷冽的光,嘴角噙着一丝不耐;柳轻眉穿了件月白色襦裙,鬓边斜插一支碧玉簪,手中捧着一盏温热的清茶,目光时不时落在王临身上,带着藏不住的关切;秦玉罗则是劲装打扮,腰间悬着一柄绣春刀,眉眼间英气勃勃,却在看向王临时,眼神柔和了些许;白琼英身着银甲,身姿挺拔如松,面罩未摘,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眸子,目光落在王临的侧影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灼热。
“问责王伏宝兵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赵锋,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晃了晃,“明明是他们举兵犯境,打到咱们家门口,被咱们揍得丢盔弃甲,现在反倒有脸来问责?窦建德这脸皮,怕是比城墙还厚!”
雷虎也跟着附和,粗声粗气地说道:“就是!还划界?我看他是想把漳水以南都圈进自己地盘,让咱们一辈子困在北岸不得动弹!真当咱们王家镇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杜如晦缓缓摇动羽扇,沉声道:“赵将军、雷将军稍安勿躁。此乃窦建德的惯用伎俩。他在黎阳被李积将军牵制,主力难以北调,军事上讨不到便宜,便想从外交和法理上施压。所谓‘问责’,不过是试探我方虚实、敲打我方气焰的幌子;而‘划界’,才是真正的图谋——他想不费一兵一卒,用一道疆界束缚咱们的手脚,限制咱们招兵买马、垦荒拓土,等日后他腾出手来,再顺势吞并,端的是好算计。”
“杜先生所言极是。”白琼英清冷的声音响起,面罩下的眸子闪过一丝厉色,“末将侦查得知,窦建德麾下精锐尽在黎阳战场,短期内确实无力北上。他此时派使者前来,一来是拖延时间,二来是想迷惑咱们,让咱们放松戒备,三来或许还想挑拨咱们与李唐的关系,可谓一箭三雕。”
王临微微颔首,指尖停在舆图上的漳水一线,抬眼看向众人:“诸位所言皆切中要害。使者既已临门,不见不妥——正好借这个机会,探探窦建德的虚实,也让他看看咱们王家镇的底气。”他目光转向李道玄,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李将军,此次会见,还需你以唐将身份全程在场。窦建德想离间我与朝廷的关系,咱们便偏要让他看看,王家镇与大唐唇齿相依,绝非孤军奋战。”
李道玄闻言,当即抱拳起身,甲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王县公放心,此事义不容辞!有我在场,定让那窦使不敢胡言乱语!”
王临点头,正欲下令传召使者,指尖却忽然被一片微凉的触感包裹。他侧目看去,只见柳轻眉不知何时凑近了些,将手中的清茶递到他面前,轻声道:“阿临,先喝口茶润润喉,一会儿与使者周旋,少不了要费口舌。”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带着淡淡的关切,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掌心,留下一丝痒意。
王临心中一暖,顺势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微用力,低声回应:“还是轻眉想得周到。”他的掌心带着真龙气劲的温热,让柳轻眉脸颊微微泛红,连忙抽回手,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羞涩。这真龙气劲乃是帝王专属的双修功法,玄妙无穷,不仅能强身健体、提升战力,与人双修时更能滋养对方,只是这功法太过逆天,前朝得知原身身怀此功,才痛下杀手,导致王家满门被灭。王临穿越而来,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与功法,这些日子勤加修炼,气劲愈发深厚,只是平日里从不轻易外露。
秦玉罗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上前一步,递过一柄擦拭得锃亮的玉佩,说道:“阿临,此乃护身玉佩,你随身带着,也好安心。窦使来意不善,言谈间恐有冲突,主公需多加提防。”她的声音清脆利落,却难掩关切之情,目光落在王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
王临接过玉佩,入手温润,笑道:“多谢玉罗费心。有诸位在,我何惧之有?”他转头看向白琼英,目光带着几分赞许:“白将军,一会儿会见使者,镇内防务便劳你多费心,以防有诈。”
白琼英心头一跳,连忙抱拳道:“末将遵命!主公放心,镇内戒备森严,绝无纰漏!”她抬眼与王临对视片刻,便迅速低下头,耳根微微发烫。自跟随王临以来,他的雄才大略、果断刚毅,都深深吸引着她,只是她性子内敛,又身为武将,这份情愫只能深埋心底,化作战场上的奋勇杀敌、平日里的尽心尽责。
计议已定,王临沉声下令:“传我命令,请窦使入镇!”
片刻后,议事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为首一人约莫五十岁年纪,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垂至胸前,身着一袭藏青色文士袍,腰间系着玉带,步履沉稳,眼神深邃,沉稳中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倨傲。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皆是一身劲装,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外臣窦建德夏王驾前,中书侍郎凌敬,奉王命特来拜会王…县公。”凌敬走到厅中,微微拱手,目光扫过主位上的王临,又依次掠过杜如晦、李道玄等人,尤其在李道玄那身标志性的唐军明光铠上停留了片刻,语气不卑不亢,却将“县公”二字咬得格外重,隐隐带着几分质疑与轻视。
“凌敬?”王临与杜如晦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皆有了然。此人乃是窦建德麾下第一谋士,智计过人,辩才无双,当年窦建德能在河北迅速崛起,凌敬功不可没。他亲自前来,足见窦建德对此行的重视,也意味着这场谈判绝不会轻松。
王临抬手示意,语气平淡:“凌侍郎远来辛苦,请坐。看茶。”
侍从很快奉上香茗,凌敬谢过后落座,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时,杯底与案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抬眼看向王临,淡然一笑:“王县公何必明知故问?前番我夏王念及乡梓之情,不忍河北百姓再遭战火,特遣崔舍人前来好意招抚,不料崔舍人归途遇害,此事暂且不究。后王伏宝将军驻军漳南,本意也是保境安民,却遭贵镇无故攻击,以致兵败损折,将士伤亡惨重,我夏王闻之,龙颜震怒。然夏王仁德,不愿再起刀兵,生灵涂炭,故特派外臣前来,一则请问贵镇无故交兵之由,二则厘清疆界,划定范围,以免日后再生误会,徒增伤亡。”
一番话,说得颠倒黑白、滴水不漏,硬生生将入侵者说成了受害者,将王家镇的自卫反击污蔑为“无故攻击”,还将崔君肃之死隐隐扣在了王家镇头上,字字句句都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王临尚未开口,李道玄已按捺不住怒火,猛地一拍案几,霍然起身:“凌侍郎此言差矣!王伏宝率三万大军犯我疆界,围攻王家镇,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我大唐与王家镇唇齿相依,奉命协助王县公自卫还击,何错之有?崔君肃之死,自有公论,岂能容尔等凭空揣测、栽赃陷害!”他声音洪亮,震得厅内烛火都摇曳起来,甲片碰撞的声响更是添了几分威慑力。
凌敬看向李道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却带着几分讥讽:“李将军少年英雄,勇气可嘉,然则所言却有失偏颇。河北之地,自古便非唐土,乃是我夏王的根基所在。我夏王顺应民心,抚慰乡梓,保境安民,实乃河北英主。王县公既在河北立足,理当接受夏王辖制,厘清疆界,安分守己,这岂非理所应当?至于崔舍人之事…外臣只是提及此事,并未断言便是贵镇所为,李将军何必如此激动?”
他轻巧地避开李道玄的质问,又将话题拉回“划界”之上,同时刻意强调“河北非唐土”,试图离间王临与李唐的关系,可谓老谋深算。
杜如晦放下羽扇,缓缓开口,语气沉稳而有力:“凌侍郎此言,恕难苟同。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唐皇帝陛下奉天承运,励精图治,如今四海归心,万民拥戴,一统天下乃是大势所趋。王县公深明大义,早已率领王家镇归附朝廷,受封漳水县公,此乃顺天应人之举。夏王若真为河北百姓计,何不早日弃暗投明,归顺朝廷,共襄盛举,免使河北百姓再遭战火?至于疆界…王县公受皇命治理漳水三乡,疆界早已明确,何须再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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