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世界,神京。
时序流转,几场淅淅沥沥的秋雨洗过天地,风中便带了明显的凉意,神京的秋意愈发浓了。
薛家一行人乘坐的几艘商船,沿着古老的运河一路北上,
此刻终于缓缓驶入了天子脚下的神京码头。
船只虽不追求极致的奢华,却处处透着皇商世家积淀的沉稳与从容,宽敞的舱室布置得舒适而体面。
这一日,天高云淡,秋阳和煦。
运河之上,千帆竞渡,漕运繁忙,喧嚣的市声与流淌的河水共同谱写着帝都的活力。
收到薛宝钗发来的已抵达神京码头的消息,
陆怀瑾心念微动,身形已自万衢界内原地淡去。
下一瞬,薛家主船的舱室之内,空气如水面般泛起细微涟漪,
一道青衫身影悄无声息地显现,正是陆怀瑾。
其时秋光正好,透过雕花木窗洒入舱内,将他周身镀上一层浅金。
几日前以能量催生的墨发已长及腰际,如流泉般自然地垂泻在青衫之上。
那发丝在秋阳映照下泛着润泽的光华,随着他细微的呼吸轻轻拂动,更衬得他面容清俊,气度沉静出尘。
他立在那儿,宽袖垂落,气度沉静,仿佛早已在此处等候多时。
薛宝钗最先察觉,抬眸一见是他,眼中顿时掠过一丝了然与欣喜。
她即刻起身,步履轻盈却端庄地行至他面前,敛衽一礼,声音清越柔和:
“宝钗见过表叔。”
姿态落落大方,既显亲近,又不失礼数。
陆怀瑾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必多礼。”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正倚窗望着码头人烟的薛姨妈。
她回过身,乍见舱中多了一人,先是微微一惊,待看清是陆怀瑾,脸上随即绽开真切而热情的笑容,忙扶着炕桌站起身来:
“哎哟,是陆家表弟来了!快请坐,这一路舟车劳顿,我们也是刚靠岸,乱糟糟的,让你见笑了。”言语间满是亲近与关切。
陆怀瑾从容转身,他面向薛姨妈,拱手欠身,行了一个常礼,态度恭敬而不失从容:
“姨妈一路辛苦,怀瑾冒昧前来,打扰您歇息了。”
“这是哪里话!”薛姨妈连连摆手,笑意更深:
“你来了正好,我们娘儿几个心里也更踏实些,快坐下说话,香菱,看茶!”
侍立在一旁的香菱闻声应了,忙去斟茶。
她端着茶盏走近时,悄悄抬眸望了陆怀瑾一眼,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将茶盏轻轻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她后退半步,忽然郑重其事地福身行了个大礼,声音轻柔却清晰:
“香菱多谢陆爷救命之恩。若非陆爷出手相救,香菱怕是早已…”
说到此处,她眼圈微红,语带哽咽,说不下去了。
陆怀瑾抬手虚扶,语气温和: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如今既已脱了那苦海,往后便都是好日子了。”
薛姨妈在一旁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接口道:
“陆表弟你是不知道,这孩子自打跟了我们,日日念叨着你的恩情。
如今可算是见着你了,让她尽尽心意也是该当的。”
陆怀瑾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一个素锦小盒,递与香菱:“这个你收着。”
香菱迟疑地看向薛姨妈,见薛姨妈点头示意,这才双手接过。
打开盒子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银镯子,样式简洁雅致,镯身上细细錾刻着缠枝莲纹,在秋日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香菱一时不知所措。
陆怀瑾温声道:“收下吧。”
薛姨妈在一旁笑道:“既是表叔给的,你便好生收着。这可是表叔的一片心意。”
香菱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镯子取出,戴在腕上。
那银镯大小正好,衬得她纤细的手腕越发白皙。
她低头看着腕间的银镯,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又郑重地朝陆怀瑾福了一福:
“香菱谢陆爷赏赐。”
陆怀瑾端起茶盏,轻轻拨了拨茶沫,目光温和地扫过香菱腕间的银光,说道:
“往后好好跟在薛姑娘前便是。”
香菱连连点头,眼中闪着晶莹的光。
薛姨妈见气氛温馨,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吩咐香菱去收拾行李,准备下船事宜。
荣国府派来的管事、仆役,穿着统一的青色袄子,早早便候着了,
见了薛家的旗号,立刻有条不紊地迎上前来。
一番见礼寒暄,仆役们手脚麻利地将薛家携带的箱笼行李卸船装车,足足装了十数辆大车。
薛姨妈扶着香菱的手下了船,抬眼望了望这帝都的繁华景象,
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感慨,忆起昔年姐姐在家时的光景,更添一丝亲近。
薛蟠此刻也成熟了许多,到了这勋贵云集的神京,
尤其是即将踏入声名赫赫的荣国府,却也只拿眼偷偷打量着四周。
宝钗则依旧是那副端庄沉稳的模样,扶着莺儿的手,步履从容,
只是那藏在宽大衣袖下的纤纤玉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显露出初来乍到的谨慎。
而陆怀瑾,一身雨过天青色的杭绸直裰,料子不算顶名贵,
但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异常熨帖合身,将他挺拔的身姿衬得愈发清俊。
到了目的地后,陆怀瑾并未着急下轿,
而是目光平和地打量着这座在红楼中承载了无数悲欢离合、兴衰荣辱的府邸门前景象。
那“敕造荣国府”五个金漆大字,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
门前那对据说是当年太祖皇帝御赐的汉白玉大石狮子,
雕工精湛,威风凛凛,鬃毛卷曲,怒目圆睁,
无声地诉说着府邸主人昔日的赫赫战功与无上荣光。
青砖垒就的高墙向两侧延伸,望不到头,墙内探出些许苍翠的松柏枝桠,更添几分森严气象。
这一切,无不彰显着国公府邸的深厚底蕴与煊赫权势,
与金陵薛家的皇商富贵,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派。
贾琏早已得了信,此刻正带着几个有头有脸的管事,满面春风地候在紧闭的朱漆大门侧面的角门前——
按规矩,平日只开角门,正门非重大节庆或圣旨降临不开。
他今日穿着一件宝蓝色团花暗纹的箭袖长袍,外罩石青刻丝灰鼠披风,
愈发显得面如冠玉,俊朗非凡,只是那眉眼间惯有的几分精明与风流,却是遮掩不住。
见到薛姨妈一行人下车,他立刻快步上前,利落地打了个千儿,声音清亮带着热情:
“给姨妈请安!一路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
老太太、太太们从昨儿个就念叨着呢,早早就在里头盼着了!”
又转向薛蟠,热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蟠兄弟,多日不见,瞧着愈发魁梧精神了!路上可还顺遂?”
最后,他那双桃花眼才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与探寻,
落到了气质独特的宝钗和全然陌生的陆怀瑾身上。
薛姨妈忙笑着引见:
“琏哥儿,这是我家宝钗,你还没见过。宝钗,快来见过你琏二哥哥。”
宝钗依言上前,敛衽一礼,动作优雅从容,声音清越:
“宝钗见过琏二哥哥。”
贾琏连忙还礼,口中赞道:
“早就听闻姨妈家的妹妹是位品格端方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目光在宝钗那如银盆般丰润白皙的脸庞,和沉静如水的杏眸上停留一瞬,
心中亦暗赞了一声好相貌、好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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