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哥!吕哥!这边!”刘小蓓像只灵活的兔子窜到吕布身边,手里捏着几张皱巴巴的纸,“第一场!动作戏!将军怒闯敌营,斩将夺旗!您本色出演就行,就一个字——杀!杀出气势!杀出威风!”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唾沫星子差点溅到吕布锃亮的胸甲上。
吕布眼皮都没抬,只从鼻孔里又挤出个“嗯”字。杀?这还用演?他温侯吕奉先纵横天下,杀得人头滚滚,杀得天下诸侯闻风丧胆时,这油头粉面的小子还在穿开裆裤呢。
“各部门准备!”戴着鸭舌帽的导演举着喇叭吼,“第一镜!action!”
摄影棚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机器运转的低鸣。布景是搭建的简陋营寨辕门,一群穿着破烂皮甲、扮演敌兵龙套的群众演员,手里攥着道具长矛,哆哆嗦嗦地挤在门口。吕布的目光像两柄无形的重锤,缓缓扫过这群“乌合之众”。那眼神,带着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尚未冷却的煞气,仿佛看的不是人,而是一堆待收割的杂草。
“杀…杀啊!”一个领头的龙套硬着头皮,按照剧本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举起长矛。
吕布动了。
没有花哨的起手式,没有多余的嘶吼。他一步踏出,沉重的战靴踏在棚内铺的硬地上,发出“咚”一声闷响,仿佛整个摄影棚都跟着颤了一下。手中那柄金漆方天画戟,被他以一种纯粹到极致、只为最有效摧毁目标的方式抡了起来!
一道刺目的金色弧光撕裂空气!
“呜——!”
破风声凄厉得如同鬼哭!戟锋过处,离得最近的两个龙套演员只觉得一股恶风扑面,刮得脸颊生疼,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们甚至没看清吕布的动作,只感觉眼前金光一闪,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生物本能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全身!
“妈呀!”
“噗通!噗通!”
“cut!cut!!”导演的破锣嗓子带着惊恐和一丝难以置信的亢奋,“吕布!吕老师!收!收着点!气势!我要的是气势!不是真杀啊!道具!道具!扶人!快扶起来!”他一边吼着,一边从监视器后面探出头,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吕布刚才那一下挥戟的慢放回放。
潘枫屁滚尿流地冲上去,声音发颤:“吕哥!吕哥!演!演一下就行!借位!懂吗?借位!就是比划一下,别真砍过去!吓唬吓唬他们就成了!您老这气场…太…收着点!”
吕布收敛了几分真实的杀意,但那份睥睨天下的傲然和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眼前一切碾碎的压迫感,却丝毫未减。他每一次戟锋扫过,即使隔着老远,龙套们依旧感觉汗毛倒竖,动作僵硬。
导演盯着监视器,兴奋得直拍大腿:“对!就这个味儿!战神!这就是活生生的战神!一条过!太棒了!武指!学着点!什么叫真正的沙场气势!”
“吕哥!下一场重头戏!感情戏!”潘枫抹了把额头的汗,换上一副谄媚笑容,递上另一份剧本,“龙大将军初见女主苏婉儿!一见倾心!那眼神,要复杂!要有宿命感!要‘铁血柔情’!要…要‘隐忍的爱意’!懂吗?就是心里翻江倒海,火山爆发,但表面上还得端着大将军的架子,眼神里藏着一丝…嗯…悸动!”
吕布接过剧本,看着上面“苏婉儿:清丽脱俗,善良坚韧”的描述,又抬眼看向场中。
女主角苏婉儿的扮演者白鹿已经就位。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妆容精致,眉眼如画,确实称得上清丽。此刻她正按照剧本,在一个卖绢花的小摊前驻足,微微侧首,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
导演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吕老师!注意眼神!龙傲天初见苏婉儿,惊为天人!内心震撼!眼神要有变化!从冷冽,到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再到…嗯…那种被命运击中的感觉!隐忍!记住!隐忍的爱意!酝酿一下情绪!”
吕布深吸一口气。隐忍?爱意?
他迈开沉重的步子,走向白鹿。铠甲摩擦发出铿锵的声响,每一步都带着千军辟易的沉重感。他走到林薇身后约莫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这是潘枫之前反复叮嘱的“最佳安全距离”。
白鹿按照剧本,似乎感应到身后的目光,带着几分疑惑和少女的矜持,缓缓转过身来。她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带着职业演员训练出的、恰到好处的纯真和一丝羞怯。
四目相对。
吕布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性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白鹿。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种最原始、最直白的东西——审视。一种居高临下、带着天然掠夺性的审视,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娇柔的少女,而是一件突然出现在他领地里的、需要仔细评估价值的猎物。
白鹿脸上的职业微笑瞬间僵住了。那目光太有穿透力,太有压迫感,让她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丢在旷野里,所有的伪装和演技在那双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她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小腿肚子又开始隐隐抽筋。
导演在监视器后面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吕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得如同鹰隼,死死盯在白鹿脸上,仿佛要把她的灵魂都看穿。这…这和他预想中“惊艳-悸动-隐忍”的层次完全不一样!但…这种纯粹到极致、仿佛带着血腥味的专注和占有欲…竟有种诡异的、撼人心魄的力量!
“cut!!”导演猛地喊停,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好!太好了!吕布!就是这个眼神!绝了!虽然…嗯…跟剧本写的有点出入,但效果爆炸!那种‘势在必得’!那种‘此女只应天上有’的震撼感!还有白鹿!你那个被吓到的反应也很真实!意外之喜!完美!”
潘枫赶紧凑上来,竖起大拇指,昧着良心狂吹:“吕哥!影帝!绝对的影帝!您刚才那眼神,那气势!把龙将军初见心上人那种…那种…霸道的占有欲演活了!导演都乐疯了!”
吕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演戏?似乎也不太难。只要盯着看就行?比打仗省力气多了。
然而,好景不长。当那位被称为“当红小生”、饰演剧中男主角——一位风流倜傥的年轻王爷的男演员赵子轩登场时,摄影棚里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赵子轩穿着一身骚包的紫色蟒袍,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几缕发丝刻意垂在额前。他捏着兰花指,一步三摇地走到吕布和林薇面前,开始了他的表演。他对着林薇,用一种刻意压低的、仿佛含着蜜糖的腔调,念着酸掉牙的台词:“婉儿…这朵花,再娇艳,又怎及你万一?你是我的心头肉…”
他的身体随着台词微微晃动,眼神飘忽,带着一种自认为迷倒众生的油腻感。
吕布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赵子轩在那里搔首弄姿,听着那些让他鸡皮疙瘩掉一地的酸词。这软绵绵的腔调,这扭捏作态的身姿…吕布的眉头越皱越紧,嘴角向下撇出一个极度不屑的弧度。一股混杂着恶心和强烈鄙视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腾。
终于,在赵子轩念到“孤寂的心房”并配合着一个自以为深情的抚胸动作时,吕布再也忍不住了。
“哼!”吕布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摄影棚,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如此软脚虾,油头粉面,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保护苏姑娘,如果放在当年,某家一合便取其首级!悬于辕门示!”
赵子轩那含情脉脉的表情彻底僵在脸上,扭曲成一个滑稽的定格。抚胸的手停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白鹿惊恐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所有工作人员都停下了动作,大气不敢出,目光在暴怒边缘的吕布和羞愤欲绝的赵子轩之间来回扫射。
潘枫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cut——!!!”导演的破锣嗓子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扭曲的狂喜尖叫起来,打破了死寂。他像颗炮弹一样从监视器后面冲了出来,激动得手舞足蹈,完全无视了石化当场的赵子轩和快哭出来的潘枫。
“神了!吕布!吕老师!”导演冲到吕布面前,唾沫横飞,手指激动地点着吕布的脸,“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个‘哼’!绝了!简直是画龙点睛!神来之笔!微表情控制登峰造极!”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你们看!那眉头一皱,是武将面对文弱书生的天然鄙夷!嘴角那一撇,是对情敌的极度不屑!眼神里那种…那种看垃圾一样的漠然!尤其是最后那句即兴发挥的台词!”导演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取其首级,悬于辕门’!天呐!这语气!这措辞!这扑面而来的煞气和历史感!直接把龙傲天大将军对情敌的蔑视和骨子里的杀伐果断给演活了!层次感!影帝级别的层次感啊!剧本里都没写这么传神!改!这词必须加上去!完美贴合人物!”
导演兴奋地转向面如死灰的赵子轩:“子轩!看到没?学着点!什么叫气场!什么叫人物塑造!吕老师这是在给你配戏,在帮你立住这个反派情敌的靶子啊!你要接住!接住这种被蔑视的愤怒和恐惧感!下一场你们冲突的戏,情绪基础就有了!”
赵子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看着吕布那依旧带着三分杀气的侧脸,又看看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导演,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差点背过气去。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看向吕布背影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吕布他忽然觉得,这所谓的“演戏”,比当年在虎牢关前独斗十八路诸侯、杀得人仰马翻还要累人几分。
那时,敌人就是敌人,长矛就是长矛,方天画戟挥出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痛快!直接!
可这里呢?要隐忍的爱意,要复杂的眼神,要对着软脚虾装模作样还不能真的一戟戳死,还要听那矮胖子导演一惊一乍地喊什么卡、微表情、层次感……简直莫名其妙!
这演戏的营生,水忒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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