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白柒与“零”的会面准备的房间，位于医疗部最深处，经过了额外的能量屏蔽加固。
房间布置极其简洁，只有两把相对放置的椅子和一个单向观察窗。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一丝属于“零”的、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
白柒坐在轮椅上，由叶星暖推入房间中。
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气息微弱，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已然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冷静。
白柒拒绝了叶星暖的陪同，示意她到观察室去等候。
房间另一头，“零”依旧蜷缩在椅子上，穿着过大的病号服，将她的身形显得更加瘦小。
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精致的下巴和那双空洞的猩红眼眸。
当白柒进入时，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但却没有更多的反应。
白柒没有试图靠近，也没有开口。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平静地落在“零”身上。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调动起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星辰引力。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更像是一种……展示，一种共鸣的邀请。
那丝引力如同投入静湖的微尘，在她周身荡漾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在这涟漪中，带着星辰固有的、冰冷而浩瀚的意蕴，也带着白柒自身意志的凝练与坚定。
起初，“零”还是毫无动静。
观察室内，叶星暖紧张地握紧了手，陆北辰通过通讯器沉默地关注着。
顾凛夜则靠在观察窗边，红眸紧盯着“零”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白柒准备撤回那丝引力时，“零”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她一直空洞的猩红眼眸，极其缓慢地转向白柒的方向。
那目光依旧没有焦点，却仿佛穿透了物质，落在了那圈无形的引力涟漪上。
紧接着，一股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的能量波动，从“零”体内逸散出来。
那波动带着一种与星辰引力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晦涩、也更加……悲伤的气息。
它轻轻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白柒的引力涟漪。
如同两颗遥远的星辰，在黑暗的宇宙中，第一次感知到了彼此的存在。
没有言语，没有图像，只有两种同源却不同质的能量，在寂静中完成了第一次无声的交流。
白柒能感觉到，那股来自“零”的能量波动中，蕴含着巨大的、被禁锢的哀伤，以及一种对某种宏大存在的、本能的向往。
她再次微调引力频率，试图传递出“安全”、“稳定”的情绪信息。
“零”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那股悲伤的能量波动如同受惊的蜗牛触角，缓缓收了回去。
但她没有再低下头，而是维持着看向白柒方向的姿态，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变化。
第一次接触，到此为止。
白柒撤去了引力，对观察室微微颔首。
叶星暖立刻进来，将她推离了房间。
——
“有进展。”回到病房后，白柒对等候在此的陆北辰和（通过通讯器参与的）顾凛夜说道，“她的能量核心，与星辰引力同源，但更接近……本源。而且，她的精神状态，与能量节点之间存在某种深层联系，那种悲伤……很可能源于节点被污染和操控。”
顾凛夜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丝兴奋：“这就对上了！‘金丝眼镜’那边，我们刚刚撬开了一条缝！一提到‘回声计划’，他的鄙夷情绪后面，隐藏着强烈的忌惮！他认为那个计划试图‘与虚无对话’，是‘不切实际的浪漫主义废物’，但同时又承认，该计划早期产生的一些‘副产物’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与虚无对话？”陆北辰皱眉。
“结合‘零’对星空和本源能量的反应……”白柒沉吟道，“‘回声计划’的目标，可能不是控制节点，而是……通过节点，与某种更宏大的存在，或者说，与能量本身进行沟通？”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天眼会”不仅仅满足于掌控星球能量，而是试图触及宇宙层面的奥秘，那他们的疯狂程度，远超想象。
“那些‘副产物’呢？”白柒追问。
“信息还很模糊，似乎与‘基因溯源’和‘意识投射’有关。”顾凛夜回答，“‘金丝眼镜’对这部分记忆的封锁极其严密，强行突破可能会触发自毁。所以还需要更多时间。”
线索越来越多，拼图却似乎越来越大。
一个试图与宇宙“对话”的疯狂计划，一个作为“钥匙”或“桥梁”的悲伤少女，一群试图阻止这一切的末世幸存者。
——
几天后，顾凛夜终于被医疗部“批准出院”，前提是定期复查并禁止高烈度使用异能。
他出院的第一个目的地，不是自己的新宿舍（活动范围依旧受限），而是白柒的病房。
他倚在门口，看着坐在窗边、气息明显比之前强盛了一些的白柒，手里拎着个袋子。
“女王陛下，恭喜出院……哦不对，是我出院，来看望还在‘休养’的你。”他笑嘻嘻地走进来，将袋子放在桌上，里面是几颗品相极好的、在末世罕见的鲜红苹果。“一点‘贡品’，聊表心意。”
白柒瞥了一眼苹果，没说话。
顾凛夜自顾自地拖了把椅子坐下，神色正经了些：“‘零’那边，后续接触计划我想了一下。你的引力共鸣是钥匙，但不能一直由你来。你的核心损伤需要绝对静养。我建议，由我来模拟你的引力波动频率，结合精神沟通，尝试进行更深层次的引导。”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需要你的授权和……一点点能量印记作为参考。”
这是一个合理的提议，但也意味着白柒需要向顾凛夜开放一部分自身能量的核心特征。
信任，再次被摆上了天平。
白柒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阳光透过窗户，在她银白的发丝上跳跃。
1414在她脑中小声嘀咕：【宿主，他是不是想偷师？或者趁机获取您的能量数据？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挺老实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白柒沉默了片刻，抬起手，指尖一缕微弱的银色光芒流转，凝聚成一颗米粒大小、不断做着复杂自旋运动的引力奇点模型。
她将模型推向顾凛夜。
“模拟误差率需低于万分之零点三。”她语气平淡，仿佛在交代一项普通的实验参数，“否则，能量反噬会伤及‘零’的本源。”
顾凛夜看着她指尖那精妙绝伦的能量模型，红眸中闪过一丝惊叹，随即郑重点头：“明白。”
他小心翼翼地用精神念力包裹住那粒微小的模型，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浩瀚与精妙，仿佛捧着一颗微缩的星辰。
“哦，对了，”他收起模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白柒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的笑容，“下次见面，我可能就能告诉你，‘回声计划’到底在和什么东西‘对话’了。希望不会吓到你，我的女王陛下。”
留下这句引人遐想（并且欠揍）的话，他心情颇好地离开了病房。
白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目光落在那袋鲜红的苹果上，许久，伸出手，拿起了一个。
窗外，末世的天光晦明不定，而隐藏在历史与阴谋深处的“回声”，正等待着被世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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