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辞站在那间属于他的木屋里,环顾四周。
一床、一桌、一椅,还有一个简陋的木制脸盆架,便是全部家当。
窗户开着,能看见外面连绵的苍翠山峦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寨民劳作声。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清香和……一股越来越浓郁的肉香。
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从遭遇黑云寨匪徒到现在,惊魂未定,又被迫“上山入伙”,体力心力消耗巨大,早已饥肠辘辘。
“红烧肉……”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白柒离开前的话,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随即,他立刻板起脸,对自己这片刻的动摇感到羞耻。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更何况是……绑匪之食?
可那香味实在霸道,无孔不入地挑战着他摇摇欲坠的文人风骨。
正当他内心天人交战之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以及一个粗声粗气的嗓音:“喂!小白脸!吃饭了!大小姐让你去聚义厅!”
顾砚辞开门,见是那个对他敌意满满的青年石虎,正双臂环胸,一脸不善地瞪着他。
“有劳石兄。”顾砚辞尽量维持着礼节,尽管对方明显来者不善。
石虎哼了一声,上下扫了他一眼,眼神里的嫌弃几乎凝成实质:“细皮嫩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真不知道柒柒看上你什么!跟我来,别磨磨蹭蹭!”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似乎笃定顾砚辞跟不上。
顾砚辞深吸一口气,默默跟上。
他虽文弱,但常年游学,脚力并不算太差,只是比起石虎这种山林里长大的健硕青年,就显得步履匆忙,略显狼狈了。
聚义厅实际上是个宽敞的大木屋,中间摆着几张长条木桌,此刻已经坐了不少人,喧闹声、碗筷碰撞声不绝于耳。
主位上坐着白擎苍,正端着个海碗喝酒,旁边坐着二当家黑风。
白柒则坐在白擎苍下首,正拿着个馒头,眼巴巴地望着厨房方向。
顾砚辞一进来,就吸引了诸多目光。
好奇的、善意的、看热闹的、还有像石虎那样带着敌意的……各种视线交织在他身上,让他如芒在背。
“砚辞来啦!快,坐这儿!”白擎苍看到他,热情地招手,指的位置正好在白柒旁边。
白柒抬头看到他,咧嘴一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得正好,快开饭了。”
顾砚辞硬着头皮走过去,在白柒身边坐下。
他能感觉到身旁少女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以及另一边石虎几乎要把他后背灼穿的目光。
很快,几个妇人端着大盆大碗的菜上来了。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大盆色泽红亮、油光汪汪的红烧肉,浓油赤酱,香气扑鼻,旁边还有清炒的野菜,炖煮的山菌,以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杂面馒头。
“来来来,开饭开饭!都别客气!”白擎苍一声令下,众人立刻动了起来。
白柒动作最快,筷子精准地夹起一大块颤巍巍、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啊呜一口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了眼,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动着,像只囤食的松鼠。
顾砚辞看得有些发愣。
这吃相……着实算不上雅观,但却有种毫不做作、生机勃勃的感染力。
“吃啊!”白柒咽下肉,见顾砚辞不动,直接用自己用过的筷子夹了一大块肉,不容分说地放到他碗里,“尝尝,李婶的手艺,保你吃了还想吃!”
顾砚辞看着碗里那块油光锃亮的肉,又看看白柒亮晶晶的、带着期待(或许是威胁?)的眼神,犹豫了一下。
腹中的饥饿感最终战胜了矜持。
他拿起一个馒头,掰开,夹起那块肉,小心地咬了一口。
下一刻,浓郁的肉香、咸中带甜的酱汁、以及炖煮得恰到好处的软糯口感在口中爆开。
确实……美味非凡。
顾砚辞不得不承认,这大概是他离家以来,吃过的最满足的一顿饭。
“怎么样?”白柒凑近问,带着点小得意。
“……尚可。”顾砚辞勉强维持着表情,努力吃得慢条斯理,与周围大快朵颐的氛围格格不入。
【宿主,目标人物顾砚辞对山寨红烧肉满意度高达85%,对您亲自夹菜行为产生微小悸动,但羞耻感同步上升中。】1414适时播报。
白柒在心里嗤笑一声:“口是心非。”
这时,石虎端着碗,故意走到顾砚辞对面坐下,咬了一大口馒头,含糊不清地挑衅道:“我说顾书生,光会吃饭可不行。咱们青云寨的规矩,新来的都得亮亮本事。你会干啥?吟诗作对能当饭吃吗?”
桌上其他人的目光也好奇地聚集过来。
顾砚辞放下筷子,用餐巾(自带的白手帕)擦了擦嘴角,抬眼看向石虎,语气平静:“石兄所言极是。吟诗作对确不能果腹。但在下略通文墨,或许可协助寨中整理文书、厘清账目,使得‘劫富济贫’所得,分配更为明晰,物尽其用。”
他这番话不卑不亢,既回应了挑衅,又点明了自己的价值。
白擎苍闻言,眼睛一亮:“哦?厘清账目?这个好!老黑,咱们那账本是不是都快成鬼画符了?”
黑风挠挠头,憨厚一笑:“大哥你知道的,俺们这群大老粗,能认几个字就不错了,记账这事儿,确实马虎。”
白柒也来了兴趣,用手肘碰了碰顾砚辞:“你真会算账?”要知道之前她可是随便瞎诌的。
顾砚辞微微颔首:“略知一二。”
“那行!”白柒一拍桌子,“吃完饭你就去账房看看!以后这事儿就全归你管了!”
石虎见没难住顾砚辞,反而让他得了差事,脸色更黑,闷声道:“谁知道他会不会故意把账算错,中饱私囊?”
顾砚辞眉头微蹙,正色道:“顾某虽落魄,亦知廉耻。既应承此事,必当尽心竭力,账目清晰,有据可查,绝无徇私可能。”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执拗与认真,让在座的一些人不由得点了点头。
白柒满意地看着顾砚辞,觉得这书生虽然别扭,但关键时刻还挺顶用。
她转头瞪了石虎一眼:“石虎,你少说两句!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石虎悻悻地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口红烧肉。
饭后,顾砚辞果然被带到了寨子的“账房”——一个堆满了各种杂乱竹简、布片、甚至还有兽皮记录的小屋。
看着这一团乱麻,顾砚辞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
这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但他没有抱怨,而是挽起袖子(虽然这动作在他做来依旧带着文雅气),对负责看管这些东西的一个老账房(其实是个认得几个字的老兵)说:“有劳,请将近年所有收支记录,尽可能寻来与我。”
这一下午,顾砚辞就埋首在了那堆混乱的记录里。
他用自己带来的笔墨,重新铺开纸张,一点点核对、归类、誊写。
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快速演算。
那股专注认真的劲儿,倒让偶尔路过账房门口的白柒多看了两眼。
【宿主,目标人物顾砚辞进入‘工作状态’,专业素养初步展现,对山寨混乱财务状况的‘整顿欲望’被激发。好感度……呃,暂时无法评估,但嫌弃度有所下降。】
“能干活就行。”白柒对此很满意。
到了傍晚,顾砚辞拿着几张写满清秀字迹的纸找到了白柒和白擎苍。
“寨主,大小姐,”他依旧用着疏离的称呼,但语气认真,“这是初步整理的近三个月账目。其中有三处明显亏空,五笔记录模糊的支出,以及……部分物资分配似乎与登记不符。”
他条理清晰地将问题指出,甚至根据现有数据,简单预估了寨子目前的存粮和银钱还能支撑多久。
白擎苍和黑风听得面面相觑,他们之前只知道大概,从未如此清晰地了解过寨子的家底。
白柒拿着那几张纸,虽然看不太懂那些数字,但顾砚辞字写得好,条理分明,让她觉得……这书生绑得真值!
“行啊顾砚辞!”白柒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力道控制了些,没把他拍歪,“这么快就找出问题了!以后这账房就交给你了!”
顾砚辞被她拍得微微一晃,抿了抿唇,道:“分内之事。” 心里却想,这青云寨内部管理之粗疏,恐怕比看上去的还要严重,若不好生整顿,迟早生出祸端。
白擎苍也捋着虬髯笑道:“好好好!砚辞果然有本事!柒柒眼光就是好!”
石虎在一旁听着,见顾砚辞这么快就得到了寨主和柒柒的认可,心里酸得直冒泡,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气哼哼地走开了。
当晚,顾砚辞挑灯夜战,继续整理账目。
白柒洗漱完,路过他窗前,见他屋里还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他伏案工作的清瘦剪影,忍不住对1414说:“这书生,干活还挺卖力。”
【宿主,根据行为分析,目标人物可能具备‘隐性完美主义’及‘责任感过剩’倾向。此类人格通常外冷内热,一旦认可归属,便会不自觉地操心劳碌。】
“哦?”白柒挑眉,“那岂不是更好?以后寨子里琐事都丢给他,我就能专心打架……不是,专心做任务了。”
她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睡觉。
对于这位“压寨夫君”的“自我修养”初步展现,她表示……相当满意。
而屋内的顾砚辞,在灯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渐渐变得清晰的账目,内心深处某种被强行压抑的、属于读书人“经世致用”的抱负,似乎在这个意想不到的山寨里,找到了一个微小的、别扭的宣泄口。
当然,他是绝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他只知道,这个蛮横的女山匪,这个看似粗犷却另有乾坤的山寨,还有那个虎视眈眈的石虎……他往后的日子,注定是清静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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