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场的油灯燃到第三根时,陈砚终于在笔记本电脑上标出了第五个幸存者据点的坐标。屏幕蓝光映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逗号时,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是小宇,那个五六岁的男孩正抱着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碗,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怯生生地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信号点。
“叔叔,这是什么呀?”小宇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陈砚回头时,看见男孩碗里还剩小半碗野菜汤,热气裹着淡淡的苦涩味飘过来,是林晚秋傍晚煮的,分给每个人的量都少得可怜。
“这是信号。”陈砚把电脑往男孩面前挪了挪,指着屏幕上闪烁的绿色光点,“每个光点下面,都有像我们一样活着的人。”小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小手轻轻碰了碰屏幕上的光点,又赶紧缩回去,好像那是易碎的萤火。“那……妈妈也在这些光点里吗?”他小声问,声音里藏着不敢说出口的期待。
陈砚的心猛地一揪。他想起念念,想起断网那天女儿最后发来的“哥,我怕”,指尖下意识摸了摸贴身的照片。“会的。”他握紧男孩的手,那双手又小又凉,“我们会找到她们的。”
就在这时,接收器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滴滴”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陈砚立刻转身,只见屏幕上弹出一条新的加密信息,发件人是昆仑基站。他快速解压文件,一行红色的文字瞬间撞进眼里:“第二批支援物资将于明日清晨空投至鲁南废弃矿场,途中需经过‘死城’片区,请注意规避行尸群。”
“死城”——幸存者们对旧城区的称呼。断网后第三个月,那里被行尸彻底占据,据说整片区域里游荡着上百只行尸,还有人见过体型异常庞大的变异个体,没人敢轻易靠近。
“怎么了?”林晚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刚查完据点的加固情况,手里还拿着一根生锈的钢筋。陈砚把信息转给她看,她的眉头瞬间拧了起来:“死城?我们要绕路吗?”
“绕路至少多走四个小时。”陈砚点开地图,指着一条穿过旧城区边缘的小路,“这条货运通道以前是给超市送物资的,路窄但隐蔽,也许能过去。”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昆仑基站说,鲁南矿场附近可能有个医疗小队,他们有治疗辐射病的药物——我们据点里的张叔,还有小宇,都需要这个药。”
张叔就是那个腿受伤的老人,断网后在废墟里待了半个月,染上了辐射病,每天午后都会咳嗽着咳出血丝;小宇则是最近开始掉头发,皮肤也泛起淡淡的青灰色,林晚秋一直瞒着男孩,只说他是着凉了。
林晚秋沉默了。她知道药物有多重要,可“死城”的危险更让人望而却步。就在这时,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跟你去。”说话的是阿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断网前是汽修工,手里总拿着一把自制的钢管矛,眼神里带着年轻人的冲劲。
“我也去。”另一个声音响起,是抱着小宇的女人,叫苏梅,她放下男孩,走到陈砚面前,“我以前在旧城区的超市上过班,熟悉那条货运通道。”
陈砚看着眼前的两人,又看了看角落里其他幸存者——张叔正靠在墙上,用口型对他说“注意安全”,还有两个年轻男人也站了起来,想说什么,却被林晚秋拦住了。“据点需要人守着。”林晚秋看着陈砚,语气坚定,“你们三个去,带上所有武器,明天天不亮就出发,我会在这里盯着通讯,等你们消息。”
当晚,没人睡安稳。陈砚把突击步枪拆了又装,检查了三遍弹药;苏梅在角落里给小宇缝补破了洞的衣服,男孩趴在她腿上,很快就睡着了,眉头却还微微皱着;阿凯则在打磨他的钢管矛,火花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闪一闪,像星星落在了地上。
天还没亮,东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时,三人就背着装满水和压缩饼干的背包,悄悄离开了据点。地下停车场的钢板门关上的瞬间,陈砚听见小宇在门后喊“妈妈早点回来”,苏梅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攥紧了手里的砍刀。
清晨的废土格外安静,只有风刮过废墟的声音。他们沿着公路边缘走,尽量避开空旷的地带——行尸虽然怕光,但清晨的微光还不足以让它们躲起来,一旦被发现,很容易引来成群的袭击。苏梅走在最前面,她对旧城区的路很熟,很快就带着两人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两侧是倾颓的楼房,墙上布满了裂缝,露出里面的钢筋,像狰狞的骨头。
“前面就是货运通道的入口。”苏梅指着巷子尽头的一个铁门,铁门锈迹斑斑,上面还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只是牌子已经被风刮得歪歪扭扭。陈砚走过去,试着推了推铁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他赶紧停下,侧耳听了听——周围没有行尸的嘶吼声,只有风穿过铁门缝隙的声音。
“快进去,别耽误时间。”阿凯低声说,手里的钢管矛已经举了起来。三人快速钻进铁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侧堆着废弃的纸箱和木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铁锈味。苏梅走在中间,一边走一边给两人指方向:“前面有个拐角,拐过去就是主通道,通道尽头能看到矿场的烟囱。”
就在他们走到拐角处时,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嘶吼声——是行尸!陈砚立刻示意两人蹲下,慢慢探出头去看:只见主通道里游荡着三只行尸,它们背对着他们,正趴在一个废弃的木箱上啃咬着什么,青灰色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怎么办?”阿凯压低声音问,手里的钢管矛攥得更紧了。陈砚看了看苏梅,她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能绕路——主通道是唯一的出路,其他的岔路早就被坍塌的石块堵死了。
“我去引开它们,你们趁机冲过去。”陈砚说着,就要站起来,却被苏梅拉住了。“不行,太危险了。”苏梅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空的罐头盒,又拿出一块石头,“我来引开它们,你们往通道尽头跑,我会跟上。”
没等陈砚反对,苏梅就猛地把罐头盒扔了出去——罐头盒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哐当”的声响,三只行尸立刻停下啃咬,朝着声音的方向转过身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嘶吼着扑了过去。
“快!”苏梅大喊一声,率先冲了出去。陈砚和阿凯也立刻跟上,三人沿着主通道往前跑,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却不敢回头——他们知道,一旦被行尸追上,就再也别想活着出去。
就在他们快要跑到通道尽头时,身后突然传来苏梅的一声惊呼。陈砚回头一看,只见一只行尸竟然绕到了苏梅身后,正朝着她的后背扑过去!他立刻停下脚步,举起突击步枪,对准行尸的脑袋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行尸的脑袋瞬间炸开,黑色的血液溅了一地。
枪声在通道里回荡,格外刺耳。陈砚心里一沉——他忘了,枪声会引来更多的行尸!果然,没过几秒,通道入口处就传来了密集的嘶吼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快走!别管后面了!”阿凯拉起苏梅,朝着通道尽头跑。陈砚断后,一边跑一边回头开枪,每一声枪响都能击倒一只行尸,但后面的行尸却越来越多,它们像潮水般涌来,青灰色的手臂在空中挥舞,嘶吼声震得人耳朵发麻。
终于,他们跑出了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就是鲁南废弃矿场,矿场的烟囱歪斜着,在清晨的微光下像一个孤独的巨人。空投箱已经落在了矿场的空地上,两个黑色的箱子格外显眼。
“快!到空投箱那里!”陈砚大喊,三人加快脚步,朝着空投箱跑去。身后的行尸已经追到了通道口,密密麻麻的一片,青灰色的身影在通道口晃动,像一群饿极了的野兽。
阿凯第一个跑到空投箱前,用钢管矛撬开了锁——里面除了压缩饼干和水,还有几箱抗生素和一个银色的箱子,箱子上贴着“辐射病特效药”的标签。“找到了!是药!”阿凯激动地喊起来。
苏梅立刻拿出几支药,塞进背包里,又拿起一把突击步枪,对准追过来的行尸开枪。陈砚则在检查另一个空投箱,里面有几枚手榴弹和一张新的地图,地图上标注着一个新的幸存者据点——“西山农场”,据说那里有大片的农田,还养着几只鸡。
“我们该走了!行尸越来越多了!”苏梅喊道,她的手臂上已经被行尸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染红了衣服。陈砚点点头,拿起手榴弹,拉开保险栓,朝着追过来的行尸群扔了过去——“轰隆”一声巨响,烟雾弥漫,几只行尸被炸飞,剩下的行尸吓得后退了几步,嘶吼声却更凶了。
三人趁机朝着矿场外面跑,苏梅的伤口还在流血,跑起来一瘸一拐的,阿凯赶紧扶住她,帮她分担了一部分背包的重量。陈砚跑在最前面,手里的突击步枪时不时回头开一枪,阻止行尸追上来。
就在他们快要跑出矿场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嘶吼声——比普通行尸的嘶吼声更粗,更沉。陈砚回头一看,只见烟雾中缓缓走出一个庞大的身影,足足有两米高,皮肤是深灰色的,手臂粗得像树干,指甲泛着黑色的寒光,是变异行尸!
“快跑!别回头!”陈砚大喊,心里却沉到了谷底——变异行尸的皮很厚,普通的子弹根本打不穿,只有打它的眼睛才能造成伤害。可现在他们没时间了,变异行尸已经朝着他们冲了过来,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
三人拼命地跑,苏梅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伤口的血还在流,她却咬着牙,没停下脚步。阿凯一边跑一边回头,突然大喊:“前面有个山洞!快进去!”
陈砚抬头一看,前面不远处的山坡上果然有个山洞,洞口被杂草掩盖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立刻改变方向,朝着山洞跑去。变异行尸在后面紧追不舍,嘶吼声越来越近,黑色的指甲几乎要抓到陈砚的后背。
“快进去!”陈砚第一个冲进山洞,阿凯和苏梅也紧跟着跑了进来。陈砚立刻转身,用一块巨大的石头挡住洞口,只留下一条缝隙。变异行尸追到洞口,用巨大的手臂砸着石头,山洞里的石块纷纷落下,震得人耳朵发疼。
“它进不来吧?”阿凯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陈砚贴在石头上听了听,外面的砸击声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变异行尸的嘶吼声,过了一会儿,嘶吼声也消失了。
“应该走了。”陈砚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苏梅靠在墙上,挽起受伤的手臂,阿凯赶紧拿出绷带和抗生素,帮她清理伤口、包扎。
山洞里很暗,只有洞口透进来的一丝微光。陈砚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地图,看着上面的“西山农场”据点,又摸了摸贴身的照片——念念,还有小宇的妈妈,他们都在等着他们回去。
“休息半小时,我们就回据点。”陈砚说,声音虽然疲惫,却带着坚定。苏梅点了点头,看着洞口的微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小宇拿到药后,不再掉头发的样子,看到了张叔不再咳嗽出血丝的样子,看到了所有幸存者脸上重新绽放的笑容。
半小时后,三人走出山洞,确认变异行尸已经离开后,朝着苏城据点的方向走去。清晨的阳光已经升得很高,照在废土上,驱散了些许寒意。他们走得很慢,苏梅的伤口还在疼,但没人抱怨,因为他们知道,背包里的药物和物资,是据点里所有人的希望。
路上,陈砚打开接收器,试着联系林晚秋。很快,耳机里就传来了林晚秋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陈砚?你们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危险?”
“我们没事,拿到药了,正在往回走。”陈砚说,“对了,昆仑基站给了新的地图,上面有个西山农场据点,那里有农田,我们回去后可以联系他们。”
“太好了!”林晚秋的声音里充满了激动,“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我们在据点等你们回来!”
挂了通讯,陈砚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正好,风里带着一丝泥土的气息。他想起了小宇在屏幕前问“妈妈也在这些光点里吗”,想起了苏梅扔罐头盒时的果断,想起了阿凯扶着苏梅跑的样子。
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遇到更多的“死城”,更多的变异行尸,更多的危险。但只要他们还活着,只要手里的接收器还能收到信号,只要心里的希望还像废墟里的萤火一样,哪怕只有一点微光,他们就不会停下脚步。
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那些屏幕上的光点,那些等待他们回去的人,那些还没找到的亲人,都是他们前进的力量。
夕阳西下时,三人终于远远地看到了苏城据点的灯光——那盏挂在钢板门旁边的油灯,在暮色中摇曳着,像一颗永不熄灭的萤火,指引着他们回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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