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站了起来。
他推开椅子的动作不快,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他的腰杆笔直。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隔着会议室的几排桌椅,对李默平静地点了点头。
李默冷哼了一声,将脸转向一旁。
林风收回目光。
他必须承认,李默刚才的质疑水平很高,没有胡搅蛮缠,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打在了一个纪检干部最应关注的要害上。
只可惜,他今天选错了对手。
“李默同志,你说完了吗?”
林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股清流,瞬间冲淡了李默刚才在会议室里制造出的那种紧张焦灼的气氛。
李默强硬地回道:“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合格的纪检干部,应该提出的合理质疑!”
“很好。”林风微微颔首,“既然你说完了,那么现在,该我了。”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王建诚的身上。
“王主任,各位同事,对于李默同志刚才提出的三点质疑,我将逐一进行回应。”
说完,他也像之前的李默一样,伸出了一根手指。
“首先,第一个问题,关于这份凭证的真实性。”
林风指了指幕布上的那张图。
“李默同志怀疑它可能是伪造的,这个担心很有必要。但是,我想请问在座物证技术部门的同事,”他的目光准确地找到了坐在角落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对这张碎纸片的纸张纤维、油墨成分以及上面那个残缺的银行印章进行技术鉴定?然后,再将鉴定结果与我们后续从金州市正规渠道获取的比对样本,比如‘金鼎矿业’报备在国土局的其他合同文件的纸张油墨进行交叉比对?”
他看着那位专家,问道:“通过这种科学手段,我们能不能百分之百地确认,这份凭证和金州的腐败利益集团出自同一个源头?”
那位物证中心的主任愣了一下,随即推了推眼镜,站起来回答道:“理论上完全可以!只要能拿到比对样本,我们就能做出准确结论!”
林风点了点头:“谢谢。”
然后,他转回头看向李默。
“所以,关于真实性,我们依靠科学,而非主观猜测。这个问题,解决了。”
说完,他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其次,第二个问题,关于LJG的指向性。”
“李默同志认为,光凭一个姓名缩写无法锁定具体的犯罪嫌疑人,这一点,我完全同意。”
“如果我们只有这一份孤证,那它确实什么都证明不了。”
林风的话锋突然一转。
“但是,如果我们还有人证呢?”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头看向了一直坐在他身边的小马。
“小马。”
“是,组长!”
小马立刻站了起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支几乎和林风那支一模一样的黑色录音笔。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下了播放键。
清脆的“嘀”声之后,一个带着几分酒意的油滑声音,再次响彻整个会议室。
“小赵啊,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
“金鼎的胡总就很聪明,他所有的设计,都委托给宏图公司来做,又快又好,我们审批起来,也方便嘛!”
刘建国的声音落下,这一次,现场比刚才更加安静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林风等到录音提示音响起,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各位都听到了,金州市国土局局长刘建国,亲口承认他与这家名叫宏图的公司关系密切。”
“而我们,又恰好从宏图公司的办公地点,找到了这份支付给LJG的巨额转账凭证。”
林风的目光重新锁定李默,一字一句地问道:“现在,当人证和物证同时指向了同一个方向时,李默同志,你还觉得这只是一个巧合吗?”
“这,算不算一条完整的证据链闭环?”
“这个问题,是不是也解决了?”
李默的脸色瞬间血色尽失。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证、物证,相互印证,这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可他还没有输。
他还有最后一个,也是他认为最强大的武器——非法取证!
只要这一点成立,林风前面说的所有,都是白费!
他死死地盯着林风,等待着他的第三个回答。
林风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伸出了第三根手指,动作更慢,也更稳。
“最后,我们来谈谈李默同志最关心的第三个问题,程序的合法性。”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包括一直面沉如水的王建诚,他放在桌面下的手指,也开始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李默同志刚才质问我,我们有没有搜查令?我们是不是非法闯入了一家公司的办公地点?”
林风说到这里,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是一种尽在掌握的从容。
“李默同志,我想,你可能搞错了一个最基本的概念。”
“从始至终,我们可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们对那家印刷厂进行了搜查。”
“什么?!”
李默和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愣住了。
没搜查?那这些碎纸片是从哪来的?
林风不急不忙,缓缓揭开了谜底。
“我们在纪律审查工作中,对于不需要强制力就能进入的、与案件有关的场所,所进行的调查行为,不叫搜查。”
他拖长了声音,然后清晰地吐出了四个字。
“叫勘验检查。”
“勘验检查?”
李默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当然知道这个词,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林风会用这个词来应对他的质疑!
林风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继续用那种平稳的、不带丝毫火气的语调陈述着事实。
“那家印刷厂,大门敞开,我们是走进去的。”
“那间所谓的秘密办公室,门是虚掩的,我们只是轻轻推开。”
“至于这份关键证据,”林风指了指幕布,“它并不在任何上了锁的抽屉或是保险柜里,而是在我们勘验现场时,在办公室门口的垃圾桶旁边,一个装满废纸的纸篓里发现的。”
“按照规定,对于犯罪嫌疑人主动遗弃,或散落在公共区域的物品,我们的调查人员完全有权力对其进行拾取和提取。”
林风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
“我们,走进一个没有上锁的厂房。”
“我们,推开一扇没有上锁的房门。”
“我们,从一个垃圾桶旁的纸篓里,拾取了一份被犯罪分子主动遗弃的废品。”
“整个过程,我们没有破坏任何一把锁,没有打开任何一个抽屉,更没有接触任何一个保险柜。”
他看着李默,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请问,我们这个勘验、检查、拾取、提取的办案流程,哪一个环节违法了?”
“哪一个程序不合规了?”
话音落下,满室俱寂。
李默彻底呆住了。
他张着嘴,身体控制不住地摇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
在他自己引以为傲的专业领域,在他精心布置的程序陷阱面前,他被驳得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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