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郑城“后院起火”的消息，像一场致命的瘟疫，一夜之间就传遍了申阳这支本就摇摇欲坠的队伍。尽管申阳和中军将领们试图封锁消息，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慌是捂不住的。清晨醒来，营地里的气氛已经彻底变了。
昨日的疲惫和绝望，今天发酵成了更危险的躁动和戾气。士卒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眼神闪烁，看向军官和辎重车的目光里，不再仅仅是麻木，更多了几分贪婪和凶狠。军官们的呵斥也变得色厉内荏，他们自己心里也打着鼓，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整个营地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般的紧张感。
申阳在中军大帐里暴跳如雷，却又无计可施。回去？面对一个烂透的新郑和可能的内战？继续前进？军心已经散了，这仗还怎么打？他把自己那套金光闪闪的盔甲脱下来扔在一边，像个输光了底牌的赌徒，只剩下无能狂怒。
就在这内忧达到顶点的时刻，外患以一种更直接、更残酷的方式，降临了。
将近午时，又是一匹快马，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疯癫地冲进了营地。这一次，马上的骑士甚至没能坚持到中军帐前，就在无数道惊恐目光的注视下，直接从马背上栽了下来，背上还插着几支羽箭，眼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几个军官慌忙围上去，从那骑士紧握的手中抠出一支被血染红的信管，连滚带爬地送进了申阳的大帐。
消息如同惊雷，再次炸响：
前锋部队，完了！
原来，申阳派出的那一小股由宗室子弟率领、勉强算是“精锐”的前锋部队，在距离主力营地约三十里的一处河谷，遭遇了彭越游击队的伏击。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河南军毫无防备，队形混乱，在彭越部下那些惯于山林作战的老兵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率领前锋的那个宗室子弟第一个被射落马下，部队瞬间崩溃，四散逃窜，被彭越的人像赶兔子一样追杀，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这个信使，是拼了命才突围出来报信的。
详细战报被军官用颤抖的声音念出时，整个中军帐内，死一般的寂静。申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宗室和将领们，也个个脸色惨白，如丧考妣。前锋覆灭，意味着他们不仅后路已断，前路也已经被敌人牢牢堵死！彭越的刀子，已经架到脖子上了！
消息像野火一样，根本无法阻止，瞬间就烧遍了整个营地。
“前锋全军覆没了！”
“彭越杀过来了！”
“快跑啊！留在这里等死吗？”
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最后一点秩序。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逃命啊！”，整个营地顿时炸了锅！士卒们再也不理会军官的弹压，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有人去抢辎重车上的那点可怜粮食，有人互相抢夺武器马匹，更多的人则是本能地向着远离前线、远离新郑的荒野亡命奔逃。
军官们一开始还想阻拦，甚至砍翻了几个逃兵，但很快就被溃散的人潮淹没。有的军官见大势已去，干脆也加入了抢劫和逃亡的行列，毕竟活命比什么都重要。
场面彻底失控了！哭喊声、咒骂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马蹄践踏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地狱般的交响乐。营地变成了一个混乱的修罗场，昔日勉强维持的军队建制荡然无存，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在死亡威胁下暴露无遗。
陈默早有准备，在营地刚出现骚乱迹象时，他就拉着小仆役，牵着那匹瘦马，躲到了营地边缘一处相对偏僻的土坡后面。他从这里冷冷地俯瞰着下方的混乱景象。
他看到几个溃兵为了一袋发霉的粟米互相捅死了对方；看到一个军官被一群红了眼的士卒乱刀砍死；看到申阳那顶华丽的中军大帐被人群冲垮，申阳本人被亲卫们连拖带拽地扶上马，在一片混乱中试图突围，但那身显眼的服饰反而成了靶子，不断有冷箭向他们射去……
【叮！大型群体崩溃事件“营啸”已触发！检测到大规模友军（？）伤害。历史事件“河南军溃败”正在上演现场版。宿主生存环境评估：从“极度危险”升级为“混沌地狱”。温馨提示：建议宿主保持低调，避免被流弹（流矢、流刀、流脚……）命中。系统将为您实时播放背景音乐——《乱世狂想曲》。】
系统的提示音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刺耳，却又奇异地贴合场景。
陈默没有动。他知道，现在任何轻举妄动都是危险的。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粮草官，在这股溃败的洪流中，连一片浪花都算不上。
他看着申阳在亲卫拼死保护下，勉强冲出一个缺口，向着西南方向狼狈逃去，身后跟着一小撮残兵败将。而大部队，则彻底散了，像泼出去的水，消失在茫茫的原野和山林之中，等待他们的，是彭越游骑的追杀、饥饿、疾病，或者成为其他势力刀下的冤魂。
这场“亲征”，这场申阳寄予厚望的豪赌，甚至连敌人的主力都没见到，就在内乱和外敌的双重打击下，以一种极其可笑和悲惨的方式，彻底崩溃了。
而河南国最后一点军事力量，也随之烟消云散。
陈默站在土坡上，风吹起他的衣袍，带着血腥和尘土的味道。他看着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心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极致的荒诞感。
这第九世，真是……一场盛大的、拙劣的、用人命堆砌出来的闹剧。
现在，闹剧的高潮似乎过去了，该轮到收拾残局，或者说，等待最终的谢幕了。
只是不知道，彭越的游骑兵，什么时候会逛到这片刚刚平静下来的屠杀场？而他自己，这个唯一的观众，又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互动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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