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超市采购总是带着一种寻常夫妻过日子的琐碎与温馨。
曲松十兴致勃勃地比较着不同品牌的冰淇淋,往购物车里塞各种零食,路回终则负责把控实际需求,偶尔将她拿的重复或不太健康的东西默默放回货架。
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然而,这种平静在她们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公寓楼下时,被猝不及防地打破了。
单元楼门口的树荫下,站着一个与周围摩登环境格格不入的中年女人。
她穿着略显过时的外套,手里拎着一个陈旧的行李包,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种小心翼翼的张望。
当她的目光锁定在曲松十身上时,眼睛骤然亮起,快步迎了上来。
“幺女!”
熟悉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呼唤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曲松十周身轻松愉快的气泡。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脚步顿在原地,手里的购物袋似乎突然变得沉重无比。
路回终敏锐地察觉到了曲松十瞬间的僵硬和煞白的脸色。
她目光转向那个中年女人,几乎立刻就从对方与曲松十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和曲松十的反应中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曲松十的母亲,王桂芬。
王桂芬已经走到了近前,视线先是贪婪地扫过曲松十全身,仿佛在评估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是否完好,然后才带着几分局促和打量,落在了路回终身上。
路回终今天穿着简单的休闲装,但通身清冷沉稳的气质和手中提着的、明显价值不菲的纸袋,都让王桂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算计和敬畏。
“妈……你怎么来了?”曲松十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什么情绪,不是惊喜,更像是……麻烦找上门的无力感。
“你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
“打啥子电话嘛,我想着给你个惊喜噻!”王桂芬嘴上说着,眼睛却不住地往路回终身上瞟,“这位是……?”
曲松十深吸一口气,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令人窒息。
她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介绍路回终,更不想让路回终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家庭场面。
一种混合着难堪、羞耻和疲惫的情绪涌上来,让她几乎想立刻转身逃走。
“这是我室友,路小姐。”她抢在王桂芬说出更多不合时宜的话之前,生硬地介绍道,语气刻意疏离,“妈,你先跟我们上楼吧。”
她刻意强调了“室友”两个字,像是在划清界限,又像是在对路回终解释。
路回终将曲松十所有的挣扎和难堪尽收眼底。
她没有多问,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只是对着王桂芬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语气平淡无波:“阿姨,先上楼吧。”
她的冷静像一块镇纸,暂时压住了曲松十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
王桂芬连忙堆起笑容,连声应着:“哎,好,好,路小姐是吧,真是麻烦你了,一看就是有出息的文化人……”
她絮絮叨叨地跟着两人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她身上淡淡的汗味和略显刺鼻的香水味。
曲松十紧抿着嘴唇,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感觉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她能感觉到母亲打量路回终的目光,以及那目光背后未宣之于口的盘算,这让她如芒在背,脸颊火辣辣地烧。
路回终则始终沉默,站姿挺拔,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仿佛身边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却又无形中撑开了一片让曲松十可以短暂喘息的空间。
电梯门打开,曲松十几乎是逃也似的率先走出去,掏出钥匙开门。
王桂芬跟着走进公寓,眼睛立刻不够用了,打量着装修精致、窗明几净的客厅,嘴里发出啧啧的惊叹:“哎呀,幺女,你住的这个地方可真好啊!这得多少钱一个月啊?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曲松十没有回答,默默地将购物袋放在玄关,背对着母亲,肩膀几不可察地垮了下去。
不是悲伤,她已经无法对母亲产生悲伤的情绪了,有的只是一种深沉的、浸入骨髓的疲惫和……丢脸。
她最不堪的、最想隐藏的一面,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暴露在了她最在乎的人面前。
路回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身去厨房倒水,声音依旧平稳:“阿姨,喝水。坐。”
她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然后走到曲松十身边,没有触碰,只是用身体挡住了王桂芬大部分探究的视线,低声对曲松小说:“先去把东西归置一下。”
平淡的语气,却是一个明确的指令,给了曲松十一个暂时离开风暴中心的理由。
曲松十抬起眼,对上路回终沉静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嫌弃,没有好奇,只有一种令人安心的稳定。
她鼻尖一酸,迅速低下头,含糊地“嗯”了一声,提着属于她们的两个购物袋,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厨房。
将冰淇淋和零食塞进冰箱,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却无法冷却她脸上滚烫的温度。
她靠在冰箱门上,闭上眼,深深地、无力地叹了口气。
心累。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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