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与漆黑对撞引发的规则震荡缓缓平息,如同暴风雨后死寂的海面。虚空中,只剩下破碎的星舰残骸、逸散的混乱能量,以及那暂时陷入瘫痪、表面光芒明灭不定的“收割者”平台,如同搁浅的巨兽,沉默地漂浮着。残存的“播种者”舰船失去了统一指挥,如同无头苍蝇般在远处徘徊,不敢再轻易靠近那虽然残破、却刚刚展现了恐怖反击能力的“叹息之璧”。
归寂之园内部,一片劫后余生的狼藉。
七彩光柱已然消散,支撑它的众人几乎同时脱力,瘫倒在地。杜梦琪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带出暗红色的血块,四象之力彻底枯竭,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青玄真人以剑拄地,勉强维持着半跪的姿势,道袍已被鲜血浸透,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眉心的剑印黯淡无光。艾尔拉娜更是直接陷入了昏迷,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虚化状态,生命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化作光点消散。
李明吴的状态同样糟糕透顶。内景天地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核心的“我”之光华黯淡得几乎看不见,那心剑虚影更是彻底消散,短时间内绝无可能再次凝聚。神魂的创伤与肉身的疲惫交织,让他连保持清醒都感到无比艰难。
他强撑着环顾四周。
洞窟内,焦土遍地,裂痕纵横。那棵“法则之树”虽然未被直接摧毁,但其光芒已微弱到近乎熄灭,垂落的光带几乎全部断裂,树身流淌着灰败的汁液,搏动缓慢得让人心焦。苗圃几乎全毁,唯有“暗金萌芽”和“金戈”幼苗在最后护罩的保护下幸存,却也灵光黯淡,奄奄一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死寂与悲伤。
家园,虽未陷落,却也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安抚与滋养意味的波动,自那棵濒死的“法则之树”最深处,缓缓弥漫开来,如同母亲温柔的手,拂过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也拂过众人千疮百孔的身心。
是园灵……它并未彻底湮灭,而是在最后关头,凝聚了最后一丝游离的意志,发出了这最后的馈赠。
这波动虽不能治愈伤势,却极大地缓解了众人的痛苦,稳住了他们即将崩溃的生机。
“……家园……犹在……火种……未熄……”
一个断断续续、充满无尽疲惫的意念,传入李明吴等守园人的心间。
“然……危机……未除……‘秩序之影’……已投下……目光……”
“‘古荒’异动……隐患……深埋……”
“尔等……需……尽快……成长……”
园灵的意念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消散,重归于沉寂。这一次,它是真的耗尽了所有,陷入了不知能否再次醒来的永恒长眠。
沉重的压力,再次落在幸存的每一个人肩上。
李明吴挣扎着,爬到杜梦琪身边,将她轻轻扶起,靠在自己怀里。又看向青玄真人和昏迷的艾尔拉娜,眼中充满了愧疚与坚定。
“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他声音沙哑。
杜梦琪虚弱地摇了摇头,抓住他的手,力道微弱却坚定:“不……是你……带回了……希望。”她看向他,尽管虚弱,眼神却亮得惊人,“刚才……那一剑……还有……最后……你引导……‘古荒’……”
她虽不知具体,却能感受到李明吴身上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及那力挽狂澜的关键作用。
青玄真人也缓缓抬起头,看向李明吴,目光复杂:“小友……你走的道路……已超出贫道理解范畴。但……守护之心,始终未变。此间天地……仍需你来引领。”
连这位心高气傲的剑修,也认可了李明吴如今的核心地位。
李明吴感受着同伴毫无保留的信任,看着这片残破的家园,心中那股因力量耗尽而产生的虚弱感,竟被一股更加深沉、更加磅礴的责任感与信念所取代。
他轻轻放下杜梦琪,挣扎着,再次以剑拄地,强行站直了身体。尽管摇摇欲坠,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
他目光扫过残垣断壁,扫过濒死的古树,扫过幸存却萎靡的幼苗,最后落在身边生死与共的同伴身上。
然后,他抬起手,并非指向敌人,而是指向自己的心脏,指向那方布满裂痕却依旧顽强搏动的“自我天地”。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因为虚弱而有些颤抖,却带着一种仿佛誓言般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在这死寂的废墟中清晰回荡:
“家园破碎,吾心为砖。”
“同道凋零,吾魂为伴。”
“前路艰险,吾志为炬。”
“纵使身化余烬,亦要护此星火……永不熄灭!”
“此誓,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法则……共聆!”
没有华丽的异象,没有磅礴的能量。
只有一句最简单、最纯粹,却蕴含着一个人、一群守护者全部信念与决绝的……誓约!
这誓约,仿佛触动了某种冥冥中的韵律。
那棵濒死的“法则之树”残余的枝条,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那两株幸存的幼苗,“暗金萌芽”与“金戈”,也仿佛回应般,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却无比坚定的灵光。
杜梦琪、青玄真人,乃至昏迷的艾尔拉娜,身上都隐隐泛起了一丝微光,与李明吴的誓约产生了共鸣。
他们所有人的意志,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紧密连接在了一起。
这不是力量的融合,而是信念的共鸣,是道路的交织,是……星火的相承!
残垣断壁之间,余烬尚未冷却。
而新的誓约,已然立下。
这簇微弱的星火,承载着过去的牺牲与伤痕,背负着未来的希望与艰险,将继续在这冰冷而残酷的宇宙中,倔强地……
燃烧下去。
李明吴立于废墟中央,目光穿透破损的壁垒,望向那深邃而未知的星空。
他知道,短暂的喘息之后,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但他已无所畏惧。
因为守护的意志,已深入骨髓。
因为同伴的信赖,已融入灵魂。
因为这条以“自我”定义、于绝境中开辟的道路……他必将,走下去!
星火誓约,已成。
征途,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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