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把解放J6p的手刹拉到底时,仪表盘的指针刚跳过凌晨三点。
国道旁的服务区亮着几盏昏黄的灯,柴油发电机的嗡鸣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从副驾座摸出半瓶凉透的矿泉水,猛灌了两口。
车斗里的建材用帆布盖得严实,这是他跑的第三趟长途,从山东到河南,单程一千二百公里。
前两趟还算顺利,可这次出发前,家里接连出了岔子,妻子赵静做饭时打翻了油锅,手背烫出一片水泡;上小学的儿子在学校摔断了胳膊;就连停在楼下的货车,夜里也被人划了道半米长的印子。
“真是邪门。”陈远拧上瓶盖,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两下,是赵静发的微信,问他到哪了,让他路上别犯困。他回了句“快到服务区了,放心”,指尖划过屏幕,无意间点开了抖音。
算法像是摸清了他的心思,推送栏里突然跳出个穿着藏青色旗袍的女人。
女人坐在红木桌后,桌上摆着香炉和罗盘,背景是幅模糊的山水画,她的声音又轻又软:“最近运势不顺?家宅不宁?点个关注,我帮你看看。”
陈远本想划走,可“家宅不宁”四个字像根针,扎进了他心里。
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女人的头像点进去是个微信二维码,备注着“云鹤居士”。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加了好友,反正就是问问,真要是骗子,拉黑就是。
好友申请很快通过,云鹤居士发来一条语音,声音比视频里更柔:“缘主您好,想问什么事?”
陈远握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敲下一行字:“最近家里事多,工作也不顺,想看看运势。”
“可以,但看事要香火钱,缘主随心给就好。”云鹤居士回复得很快,紧接着又发来一句,“先给我你的生辰八字吧。”
陈远没多想,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发了过去。没过两分钟,对方打来视频电话。
他点了接听,屏幕里出现云鹤居士的脸,她脸上没化妆,皮肤有些苍白,眼神却很亮。
“缘主,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云鹤居士的手指在罗盘上轻轻点了点,“你是不是最近总失眠?”
陈远愣了愣,他跑长途本来就作息不规律,失眠倒是常事,可这算什么精准预测?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胸口发闷?”云鹤居士又问。
“跑货车久坐,是有点。”陈远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敷衍。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云鹤居士接连问了七八个问题,要么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套话,要么根本不对。
陈远耐着性子听完,忍不住说:“你这说的没一个准的,算了吧。”
云鹤居士的脸色沉了沉,随即又换上一副担忧的神情:“不可能啊!缘主,你闭上眼睛,我再算算。”
“为啥不能看?”陈远纳闷。
“我做法时会显形,怕吓到你。”云鹤居士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神秘。
陈远心里犯嘀咕,可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
他依言闭上眼睛,却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过了大概十分钟,云鹤居士又问:“缘主,你是不是最近总觉得家里冷飕飕的?孩子是不是总哭?”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赵静前几天跟他说,儿子自从摔断胳膊后,夜里总哭着说“有黑影”,家里的空调明明没开,却总觉得有风。
陈远心里一紧,语气也变了:“是,你怎么知道?”
“我就说我算得准吧。”云鹤居士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缘主,你身上跟着不少冤亲债主,它们缠着你,才导致你家宅不宁、工作不顺。得赶紧送一送,不然还会出更糟的事。”
陈远本身就信点这些,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更慌了。
他刚想追问怎么送,突然觉得浑身发冷,明明是七月天,他穿着短袖,却像是掉进了冰窖里,牙齿都开始打颤。
头也昏昏沉沉的,眼前的屏幕都开始模糊,耳边甚至隐约传来一阵细碎的、像是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
“你看,它们已经开始作祟了。”云鹤居士的声音带着点急切,“我帮你做法事送它们走,香火钱1800块。”
“多少?1800?”陈远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本来以为顶多几百块,“不就是烧点纸吗?怎么这么贵?”
“缘主,你这情况特殊,冤亲债主太多,普通的烧纸没用,得用特制的符咒,还得请师父帮忙。”云鹤居士的语气硬了些,“你要是觉得贵,那我也没办法,等它们闹得更厉害,可就不是1800能解决的了。”
陈远咬了咬牙,1800块是他跑一趟短途的收入,实在舍不得。
他强撑着头晕说:“算了,我再想想。”
聊天刚结束,副驾座的车窗突然“咚”地响了一声,像是有东西撞在了上面。
陈远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服务区空无一人,只有风吹着帆布发出“哗啦”的声响。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太累出现了幻觉,可刚低下头,就看到方向盘下方的阴影里,有一双青灰色的脚,正贴着地面慢慢移动。
“谁!”陈远猛地一拍方向盘,货车的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响。
可再定睛一看,那双脚又消失了,只剩下空荡荡的驾驶室。
他心跳得飞快,不敢再停留,发动货车就往高速上赶。可刚开出去没几公里,后视镜里就出现了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飘在车后,没有脚,身体像是被水打湿的纸人,随着风轻轻晃动。
陈远用力眨了眨眼,影子又不见了,只有漆黑的夜色和呼啸的风声。
他不敢再看后视镜,一脚油门踩到底,只想快点赶到目的地。
可越急越出乱子,仪表盘上的水温表突然开始飙升,发动机发出“突突”的异响。陈远没办法,只能把车停在应急车道上,打开双闪。他下车检查发动机,刚掀开引擎盖,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像是死老鼠腐烂的味道。
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异味的来源。
就在他准备关上引擎盖时,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像是有人用湿冷的手摸了他一下。
陈远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车灯在黑暗中划出两道光柱。
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赶紧钻进驾驶室,锁上车门,发动货车继续赶路。
这一路,他总觉得驾驶室里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偶尔还能听到后座传来细碎的呼吸声。
他不敢回头,只能死死握着方向盘,直到天快亮时,才终于赶到了工地。
结完账,陈远没敢再跑长途,直接开车回了家。
赵静正在厨房做饭,看到他脸色苍白、眼下青黑的样子,赶紧迎上去:“怎么回来这么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陈远把路上遇到的怪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看到的青灰色的脚、后视镜里的影子,还有后颈的冰凉触感。
“你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赵静皱着眉,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脸色也白了几分。
“不是幻觉,我看得清清楚楚!”陈远急了,“而且我看完事之后,就一直不舒服,浑身发冷、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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