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鎏金铜狮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张力。沈静姝身着明黄织金凤纹朝服，端坐在皇后宝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珍珠流苏，目光落在阶下手持奏疏的谢九渊身上。
今日早朝，皇帝楚桓一反常态，并未先议朝政，反倒提起了三日前沈静姝亲赴督主府探望谢九渊之事。
“皇后近日似乎对督主的伤势格外挂心。”楚桓靠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语气听不出喜怒，“朕听闻，那日皇后凤辇直抵督主府正门，逗留近三个时辰，朝野上下已有不少议论。”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文武百官纷纷低下头，眼角余光却暗自瞟向沈静姝与谢九渊，等着看这对身份敏感的君臣如何回应。
沈静姝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楚桓的第一次明面上的试探。她缓缓起身，敛衽行礼，声音平静无波：“回陛下，谢督主为护驾秋狩，身受重伤，乃是国之功臣。臣妾作为皇后，探望有功之臣，既是体恤下属，亦是彰显陛下体恤将士之意，何来不妥？”
她顿了顿，抬眸望向楚桓，目光坦荡：“至于逗留三时辰，实乃臣妾与谢督主谈及秋狩刺杀案的后续防范事宜。如今刺客余党未除，京城安危堪忧，臣妾与谢督主商议加强宫城守卫之策，耽搁了些许时辰，还望陛下恕罪。”
楚桓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是没想到她竟能如此从容应对。他转而看向谢九渊，语气带着几分审视：“督主以为，皇后所言属实？”
谢九渊身着玄色蟒纹常服，左臂的伤口虽已愈合，却依旧刻意保持着轻微的拘谨姿态。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沉稳有力：“回陛下，皇后娘娘所言句句属实。当日娘娘不仅送来参汤慰问，更忧心宫禁安全，与臣商议了诸多防范细节，娘娘的远见卓识，令臣受益匪浅。”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政务，既证实了沈静姝的说法，又不动声色地夸赞了她的智慧，同时避开了私人情感的嫌疑。
楚桓盯着两人看了半晌，见他们神色坦然，滴水不漏，心中的疑虑虽未完全消散，却也暂时找不到发作的由头。他轻哼一声，话锋一转：“既然皇后与督主都心系国事，那朕便再给你们一个为国立功的机会。”
说着，他示意太监将一份奏疏递给谢九渊：“江南漕运总督贪墨粮草，克扣军饷，涉及金额巨大，甚至牵扯到几位皇亲国戚。此事影响恶劣，民怨沸腾，朕决定派你亲自前往江南查办此案。”
谢九渊心中一沉，他自然明白，这不仅是一项任务，更是楚桓对他的一次重要考验。江南乃鱼米之乡，皇亲国戚势力盘根错节，此案查办难度极大。若是办得不好，不仅会得罪一众权贵，还会让楚桓找到削权的借口；若是办得太好，又会让楚桓更加忌惮他的能力。
“臣遵旨。”谢九渊接过奏疏，躬身领命，“臣定当竭尽全力，查清此案，绝不姑息任何贪赃枉法之徒，为陛下分忧，为百姓做主。”
楚桓点了点头，目光却再次落在沈静姝身上：“皇后向来聪慧，精通谋略，此次谢督主远赴江南，宫中之事繁多，你需多费心打理，莫要让朕失望。”
沈静姝心中清楚，楚桓这是故意将他们两人分开，一方面是为了试探谢九渊在没有她相助的情况下能否独当一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切断他们私下联系的机会，以便更好地监视他们。
“臣妾遵旨。”沈静姝恭敬地回道，“臣妾定会尽心辅佐陛下，打理好后宫事务，不让陛下为琐事烦忧，也盼着谢督主早日凯旋归来。”
她特意加重了“凯旋归来”四个字，既表达了对谢九渊的期盼，也暗含着对楚桓的暗示——谢九渊必然能顺利完成任务。
早朝结束后，文武百官陆续退去，太和殿内只剩下楚桓、沈静姝和谢九渊三人。楚桓看着谢九渊，语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谢督主，此次江南之行，路途遥远，任务艰巨，你需谨记，凡事以大局为重，不可意气用事。若是遇到难以决断之事，可随时传信回京，朕会给你指示。”
“臣明白。”谢九渊沉声回道，“臣一定谨记陛下教诲，凡事三思而后行。”
楚桓又叮嘱了几句，便让他们退下了。走出太和殿，阳光刺眼，谢九渊与沈静姝并肩而行，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走到御花园的僻静处，才停下脚步。
“皇帝这是故意将我们分开。”沈静姝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江南形势复杂，皇亲国戚盘根错节，此案又牵扯甚广，你此去必定危机四伏。”
谢九渊看着她眼中的担忧，心中一暖，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又顾忌着周围的眼线，只能作罢。他压低声音：“我知道。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皇帝对我们的猜忌已深，若是我推辞不去，只会让他更加起疑。”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江南的那些势力，虽然棘手，但还难不倒我。只是我走之后，宫中的情况就复杂了，皇帝必定会趁机试探你，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凡事不可冲动。”
沈静姝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在江南也要万事小心，注意安全。查办案件固然重要，但你的性命更加重要。”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递给谢九渊：“这里面是我让人特制的伤药，比宫中的金疮药效果更好，你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还有这枚玉佩，你贴身戴着，可保平安。”
谢九渊接过锦盒和玉佩，玉佩触手温润，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静”字，显然是她特意为他准备的。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郑重地将玉佩贴身收好：“嗯，我会的。你在宫中也要照顾好自己，有任何情况，随时让秦风传信给我。”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都充满了不舍与担忧。但他们都知道，如今的局势，容不得他们儿女情长。他们必须分头行动，各自应对眼前的危机，才能为他们的未来铺平道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连忙收起脸上的情绪，恢复了君臣之间应有的距离。沈静姝微微颔首：“谢督主，一路保重。臣妾在宫中，静候你的佳音。”
“多谢娘娘关心。”谢九渊躬身行礼，转身离去。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御花园的尽头，沈静姝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知道，一场新的考验，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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