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巷的青苔沾着晨露,空气里还飘着昨夜宫宴残留的脂粉香,沈静姝刚用过早膳,便接到皇后宫里来人传召,说是邀各宫妃嫔去长春宫赏新培育的绿萼梅。她对着铜镜理了理素色宫装的领口,指尖触到颈间一枚小巧的墨玉平安扣,那是入宫前母亲亲手系上的,此刻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自上次御花园解围后,皇帝虽未再单独召见,却也赏了些笔墨纸砚,不算厚待,却也打破了她初入宫时“无宠无势”的僵局。这几日各宫态度微妙,贤妃派人送来精致的点心,淑妃宫里的掌事宫女也特意来告知御膳房今日的例汤适宜温补,唯有丽嫔,自那日宫宴后便再无往来,偶尔遇见,眼神里也总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小主,要不要带些应急的药物?”贴身宫女晚晴一边为她整理裙摆,一边低声问道。晚晴原是母亲身边的陪嫁丫鬟,心思缜密,入宫前便跟着沈微澜学过些辨识毒物的粗浅本事。
沈静姝摇摇头,将一枚用薄绢包好的干花塞进袖口:“不必张扬,皇后宫里,想来她们不敢太过放肆。”这干花是金银花与艾草晒干后混合制成,虽不能解毒,却能吸附部分毒气,关键时刻或能起到警示作用。
长春宫的庭院里,十几株绿萼梅开得正盛,白雪压枝,绿萼黄蕊,清雅脱俗。皇后端坐在主位的暖阁里,面带温和笑意,与身边的贤妃说着话。各宫妃嫔按位份依次落座,沈微澜被安排在末席,刚坐下,便见丽嫔身着一身桃红色宫装,摇着团扇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宫女端着一个描金漆盘,里面放着几盏白玉茶杯。
“沈妹妹初入宫,想来还不太习惯宫里的规矩,”丽嫔声音娇柔,眼神却带着几分审视,“这是我宫里新沏的雨前龙井,妹妹尝尝鲜。”说着,便示意宫女将其中一盏递到沈静姝面前。
茶香袅袅,清冽中带着一丝异样的甜腻。沈静姝指尖微动,目光掠过茶杯边缘,只见那白玉杯壁上,竟有一层极淡的青绿色痕迹,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她心中一凛,这是“青鳞草”的汁液痕迹,青鳞草本身无毒,但与茶叶中的鞣酸混合后,会产生慢性毒素,长期饮用,轻则损伤脾胃,重则伤及根本,且毒素沉积体内,极难查验。
丽嫔见她迟疑,脸上的笑意更浓,语气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妹妹是嫌我这茶不好?还是觉得我这个做姐姐的,不配给妹妹递一杯茶?”
周围几位低位份的妃嫔纷纷侧目,目光里带着看热闹的意味。沈静姝抬眸,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腼腆笑容,伸手欲接,指尖却“不慎”拂过杯沿,茶杯应声落地,碎裂开来,茶水溅湿了丽嫔的裙摆。
“哎呀!”沈静姝连忙起身,作势要去擦拭,“姐姐恕罪,妹妹一时失手,竟弄脏了姐姐的衣裳。”
丽嫔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着裙摆上的茶渍,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却又碍于皇后在场,不得不强压怒火:“罢了,许是妹妹身子不适,手滑也是常事。”
“多谢姐姐宽宏大量。”沈静姝垂眸,掩去眼底的冷光。她清楚,这只是第一步试探,丽嫔既然敢在皇后宫里动手,必然还有后招。
赏梅过半,皇后提议大家移步偏殿用点心。偏殿的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糕点果品,沈静姝拣了一块看起来最普通的桂花糕,刚要入口,晚晴忽然上前一步,手中的绢帕“不小心”落在糕点上:“小主恕罪,奴婢笨手笨脚。”
沈静姝顺势放下糕点,嗔怪地看了晚晴一眼,心中却已明了。方才她瞥见丽嫔身边的宫女趁人不备,在那盘桂花糕旁停留了片刻,指尖似乎沾了些什么。晚晴这一搅局,正好给了她避开的理由。
席间,贤妃忽然开口:“沈妹妹瞧着面色有些苍白,是不是昨夜没歇息好?”说着,便吩咐身边的宫女,“去把我宫里的人参蜜膏取来,给沈妹妹补补身子。”
沈静姝心中一动,贤妃向来以温婉贤淑着称,此刻主动示好,不知是真心关切,还是另有所图。不多时,宫女端来一个小巧的玉瓶,蜜膏的甜香浓郁,却隐隐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她心中警铃大作,苦杏仁味极可能来自“苦楝子”,这种毒物毒性猛烈,且极易溶于蜜膏这类甜食中,不易察觉。
“多谢贤妃姐姐厚爱,”沈静姝起身行礼,却没有接过玉瓶,“妹妹体质虚寒,人参这类大补之物怕是消受不起,若是贸然服用,反而会适得其反。姐姐的心意,妹妹心领了。”
贤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是我考虑不周,倒是忘了妹妹的体质。”
沈静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只见丽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而淑妃则端着茶杯,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置身事外。她心中暗忖,这后宫之中,果然没有真正的平静,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每一步都暗藏杀机。
赏梅宴结束后,沈静姝带着晚晴匆匆返回钟粹宫。刚进门,晚晴便迫不及待地从袖中取出一小撮桂花糕的碎屑:“小主,方才奴婢趁乱捡了一点,您瞧瞧。”
沈静姝将碎屑放在鼻尖轻嗅,除了桂花的香气,果然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味。她取来一根银簪,蘸了点茶水,再蘸上碎屑,银簪尖端竟渐渐发黑。“果然有毒,”她沉声道,“是‘乌头’的汁液,虽剂量不大,但长期食用,足以让人缠绵病榻。”
晚晴脸色发白:“小主,丽嫔也太胆大包天了,竟然在皇后宫里就敢下手!”
“皇后宫里又如何?”沈静姝冷笑一声,“她算准了我无宠无势,就算被毒死,也只会被当作暴病而亡,无人深究。”她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那株孤零零的腊梅,眼神渐渐坚定,“既然她想置我于死地,那我便不能坐以待毙。”
当晚,沈静姝让人去御膳房取了些新鲜的莲子羹,又特意吩咐多加些冰糖。晚晴不解:“小主,您今日受了惊吓,怎么还想吃甜的?”
“这莲子羹不是给我吃的,”沈静姝一边用银簪搅动着羹汤,一边说道,“丽嫔既然敢用茶和糕点下毒,必然还会有后续动作。我猜,她今夜定会派人来‘关心’我,到时候,这碗莲子羹便能派上用场。”
果然,三更时分,丽嫔宫里的宫女小桃便提着一盏宫灯,端着一碗汤药来了钟粹宫,说是丽嫔担心沈微澜白日受惊,特意让人熬制的安神汤。
“劳烦姐姐跑一趟,”沈静姝故作虚弱地靠在床头,让晚晴接过汤药,“只是我今日胃口不佳,怕是喝不下这汤药,不如姐姐先尝尝,若是合口,我再慢慢饮用?”
小桃脸色一变,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这是专门给小主熬制的,奴婢怎敢僭越?”
“姐姐这话就见外了,”沈静姝咳嗽两声,语气带着几分委屈,“我初入宫,身边也没个可信的人,姐姐是丽嫔姐姐身边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若是姐姐不尝,我心中不安,怕是更难安睡了。”
小桃被她说得进退两难,眼神闪烁不定。晚晴在一旁适时说道:“小桃姐姐,就尝一小口吧,也让我们小主放心。”说着,便用小勺舀了一勺汤药,递到小桃嘴边。
小桃无奈,只得张口喝下。刚咽下去没多久,她便脸色煞白,捂着肚子蹲下身,痛苦地呻吟起来。沈静姝眼中寒光一闪,示意晚晴将人拖到偏殿:“看来这安神汤,果然‘功效显着’。”
原来,沈静姝早料到丽嫔会用烈性毒药,便提前在莲子羹中加了少量的“甘草汁”。甘草性平,能调和诸药,但若与乌头这类毒物相遇,便会加剧毒性发作。而那碗安神汤中,果然含有大量乌头粉。
“小主,现在该怎么办?”晚晴看着偏殿里痛苦挣扎的小桃,有些担忧。
沈静姝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一封信,封好后交给晚晴:“你悄悄去一趟贤妃宫里,把这封信交给贤妃身边的掌事宫女,就说我有要事相求。”
她知道,贤妃与丽嫔素来面和心不和,丽嫔得宠时,时常明里暗里打压贤妃。如今丽嫔下毒之事败露,正是借贤妃之力,将此事捅出去的好时机。而她,只需坐山观虎斗,静待结果。
不出所料,第二日一早,长春宫便传来消息,皇后召集各宫妃嫔议事。沈静姝抵达时,只见丽嫔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而贤妃则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地陈述着昨夜发生的事情。原来,贤妃收到信后,便立刻派人将小桃带到皇后面前,小桃不堪酷刑,很快便招供了,承认是受丽嫔指使,多次给沈微澜下毒。
皇后看着丽嫔,脸色铁青:“丽嫔,你身为妃嫔,不思安分守己,反而屡次加害姐妹,可知罪?”
丽嫔连连磕头,泪水涟涟:“皇后娘娘饶命,臣妾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等错事,求娘娘开恩,饶臣妾一次!”
沈静姝站在人群中,神色淡然,既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怜悯。她知道,后宫之中,仁慈便是自寻死路。
皇后沉吟片刻,最终下令:“丽嫔善妒成性,心肠歹毒,着废去位份,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旨意一下,满殿寂静。众人看向沈静姝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敬畏。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无依的沈答应,竟然能在丽嫔的步步紧逼下安然无恙,还反手将丽嫔送入了冷宫。
离开长春宫时,贤妃特意走到沈微澜身边,笑着说道:“沈妹妹真是好福气,吉人自有天相。”
“多谢贤妃姐姐相助,”沈静姝微微欠身,语气谦逊,“若不是姐姐仗义执言,妹妹恐怕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同盟。后宫之路,依旧布满荆棘,但沈静姝知道,经此一事,她总算在这深宫里,初步站稳了脚跟,那些想要轻易拿捏她的人,也该好好掂量掂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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