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的夜，被一层淡淡的烛火晕染得温柔。暖阁内，银丝炭燃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却驱不散沈静姝眉宇间的一丝凝重。她手中捏着那封从破庙截获的密信，指尖反复摩挲着纸上潦草却阴狠的字迹，那是废后苏氏写给王显的指令，字字句句都透着置她和谢九渊于死地的决绝。
“娘娘，谢督主到了。”青禾的声音轻细，打破了暖阁的寂静。
沈静姝抬眸，只见谢九渊身着一袭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连日奔波的疲惫。他刚跨进暖阁，一股淡淡的寒气便随之涌入，与室内的暖意交织在一起。
“督主请坐。”沈静姝起身相迎，示意挽月奉茶。
谢九渊颔首致谢，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密信上，开门见山：“这封密信，想必贵妃娘娘已经看过了？”
“看过了。”沈静姝将密信递给他，“废后急于求成，竟让王显明日早朝联合旧党逼宫，看来是笃定我们找不到李墨，拿不出反驳的证据。”
谢九渊接过密信，快速浏览一遍，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她确实算准了李墨已离京，想要死无对证。但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王显的亲信会如此大意，在破庙与她的人私会，还留下了这封铁证。”
“这封密信虽能证明王显与废后勾结，但仅凭此，恐怕还不足以彻底打消陛下的疑虑。”沈静姝沉吟道，“陛下心中对那伪造的私通密信和谋反密报仍有芥蒂，若不能从根本上揭穿那些证据是伪造的，这场危机便不算真正解除。”
谢九渊深表赞同，他端起桌上的热茶，浅啜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连日的干涩：“贵妃娘娘所言极是。陛下生性多疑，即便知道王显受人指使，也未必会完全相信我们与伪造证据毫无干系。我们必须找到更有力的证据，证明那些信件和密报确是李墨伪造，而非我们亲笔所写。”
“可李墨已经离京，东厂的人搜寻了京城及周边所有要道，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该如何寻找他伪造证据的痕迹？”挽月在一旁忍不住插话，语气中满是焦急。
沈静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宫墙之外，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宫道上，却照不透人心的迷雾。她沉思片刻，转身看向谢九渊：“督主，你有没有想过，李墨伪造字迹，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但他终究不是我们，有些细节之处，必然会露出破绽。”
“娘娘的意思是？”谢九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的字迹，看似清丽娟秀，但在书写‘渊’‘静’等字时，落笔会比其他字重一分，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外人很难察觉。”沈静姝缓缓说道，“而督主你的字迹，笔锋刚劲有力，在书写涉及朝政的词汇时，会不自觉地收紧笔尾，这也是你的独特之处。李墨即便模仿得再像，也未必能捕捉到这些细微的习惯。”
谢九渊闻言，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娘娘提醒得是！我即刻让人将那伪造的信件与我们的真迹对比，仔细查找这些细节破绽。只要能找出两处以上的不同，便能证明信件是伪造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处关键。”沈静姝补充道，“李墨当年为前朝官员伪造文书，必然会留下一些痕迹。挽月已经从太医院调取了李墨的卷宗，里面记载着他当年因伪造文书入狱的案例，其中有一份他伪造的药方，笔迹与此次伪造的信件有几分相似。我们可以将这份药方与伪造信件一同呈给陛下，再请太医院的老御医和翰林院的学士共同鉴定，想必能得出公正的结论。”
“好！”谢九渊颔首，“此事我马上去办。我会让秦风带着真迹和卷宗去东厂暗阁，联合东厂最擅长笔迹鉴定的文书，连夜对比分析，务必在明日早朝之前找出所有破绽。”
他起身便要离去，沈静姝却叫住了他：“督主，夜深露重，一路小心。另外，明日早朝，王显必然会联合众多旧党发难，场面恐怕会十分混乱，你我需多加提防。”
谢九渊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目光深邃而坚定：“娘娘放心，我已有安排。东厂的人会暗中守护在太和殿外，若有异动，即刻便可支援。至于王显等人，不过是跳梁小丑，只要我们拿出确凿证据，他们的阴谋必然会不攻自破。”
他的目光与沈静姝交汇，无需过多言语，彼此心中都已了然。从最初的相互试探，到后来的并肩作战，再到如今的生死与共，他们之间的信任，早已在一次次的危机中淬炼得如同金石般坚不可摧。
“那我在长乐宫静候督主的好消息。”沈静姝微微一笑，眼中的凝重散去了不少。
谢九渊颔首，转身大步离去。暖阁的门被轻轻关上，室内再次恢复了寂静。挽月看着沈静姝平静的神色，心中的焦虑也渐渐平息：“娘娘，您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明日的早朝？”
“担心有用吗？”沈静姝坐下，重新拿起桌上的《青囊秘要》，却没有翻开，“与其忧心忡忡，不如冷静应对。我相信谢督主的能力，也相信我们之间的信任，足以抵挡任何风雨。”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总觉得，废后此次的计划虽然周密，但似乎有些过于急躁了。她急于扳倒我们，反而露出了不少破绽。这封密信，便是最好的证明。”
挽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娘娘说得是。只是奴婢还是有些担心，万一明日早朝出现什么变故……”
“没有万一。”沈静姝语气坚定，“我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要证据确凿，陛下必然会看清真相。就算王显等人再怎么狡辩，也改变不了他们勾结废后、栽赃陷害的事实。”
与此同时，东厂暗阁内，灯火通明。秦风带着几名擅长笔迹鉴定的文书，正对着伪造的信件、沈静姝和谢九渊的真迹，以及李墨当年的卷宗仔细对比。案桌上铺满了纸张，笔墨散落其间，每个人都神情专注，不敢有丝毫懈怠。
“秦风大人，你看这里！”一名文书突然指着伪造信件中沈静姝的签名，“沈贵妃书写‘姝’字时，最后一笔是顺势带出，力道轻柔，而这封伪造信件中的‘姝’字，最后一笔刻意加重，显得十分生硬，明显是模仿时用力过猛留下的痕迹！”
秦风凑近一看，果然如文书所说。他心中一喜，连忙说道：“记录下来！再仔细查找其他地方，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还有这里！”另一名文书指着谢九渊“回信”中的一个“谋”字，“谢督主书写‘谋’字时，中间的‘言’字旁会写得略窄，而这封伪造信件中的‘言’字旁却十分宽大，与谢督主的真迹截然不同！”
一个个破绽被不断找出，秦风的心中越来越有底。他拿起李墨当年伪造的药方，与眼前的伪造信件对比，发现两者的笔迹风格如出一辙，尤其是在某些笔画的转折处，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太好了！”秦风激动地说道，“立刻将这些破绽整理成册，再请翰林院的学士和太医院的老御医联名鉴定，明日早朝之上，定要让王显等人哑口无言！”
暗阁内的众人加快了速度，烛光下，他们的身影忙碌而坚定。而冷宫中，苏氏还在做着最后的美梦，她不知道，沈静姝和谢九渊已经找到了破解她阴谋的关键，正一步步向她逼近。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太和殿外便已聚集了文武百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色，有担忧，有疑虑，也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王显站在百官之中，神色得意，不时与身边的几位旧党官员交换眼神，显然对今日的发难胸有成竹。
不多时，太监高声唱喏：“陛下驾到！”
楚桓身着龙袍，面色沉郁地走上龙椅，目光扫过殿内的百官，最终落在了站在前列的沈静姝和谢九渊身上。他的眼神复杂，既有对两人的信任，也有对伪造证据的疑虑。
“众卿，今日可有要事启奏？”楚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话音刚落，王显便立刻出列，跪倒在地，高声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沈静姝与谢九渊私通结盟，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昨日臣已将相关信件和密报呈给陛下。如今三日之期已到，两人未能拿出任何反驳的证据，足以证明他们的罪行属实！恳请陛下立刻将两人拿下，打入天牢，以正国法！”
随着王显的话音落下，几名旧党官员也纷纷出列，附和道：“陛下，王大人所言极是！沈静姝和谢九渊罪大恶极，不可姑息！若不早日处置，必成大患！”
楚桓的目光转向沈静姝和谢九渊，沉声道：“静姝，谢爱卿，三日之期已到，你们可有何话要说？”
沈静姝和谢九渊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带着从容与坚定。谢九渊率先出列，躬身道：“陛下，臣与沈贵妃并非没有证据，而是找到了足以揭穿幕后黑手阴谋的铁证！”
“铁证？”王显立刻反驳道，“谢督主，你不要信口开河！三日之内，你根本不可能找到任何证据，如今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王大人急什么？”谢九渊冷笑一声，“是非曲直，自有公论。陛下，臣这里有三份证据，足以证明臣与沈贵妃是被栽赃陷害！”
他转头对秦风示意，秦风立刻上前，将三份卷宗呈给太监，转交到楚桓手中。
“第一份，是从王大人亲信与废后旧部私会的破庙中截获的密信。”谢九渊缓缓说道，“信中详细说明了废后指使王大人散播谣言、伪造证据、意图离间陛下与臣和沈贵妃的阴谋，甚至明确指令王大人今日早朝联合旧党逼宫。陛下只需核对笔迹，便可知道这封信确是废后苏氏亲笔所写！”
楚桓打开第一份卷宗，看到密信上的字迹，心中一震。他对废后的字迹并不陌生，这封信上的字迹虽然刻意掩饰，但仍能看出几分熟悉的轮廓。
“第二份，是臣与沈贵妃的真迹，以及李墨当年伪造文书的卷宗。”谢九渊继续说道，“陛下请看，伪造信件中的字迹，看似与臣和沈贵妃的真迹相似，但在诸多细节之处存在明显破绽。比如沈贵妃书写‘姝’字时的笔锋习惯，臣书写‘谋’字时的结构特点，都与伪造信件截然不同。而这些破绽，与李墨当年伪造文书时的手法如出一辙，足见这些信件和密报都是李墨受废后指使伪造的！”
楚桓仔细对比着真迹与伪造信件，果然发现了谢九渊所说的诸多破绽。他又翻开李墨的卷宗，看到里面记载的伪造案例和留存的笔迹，与眼前的伪造信件对比，两者的相似之处让他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
“第三份，是翰林院学士和太医院老御医的联名鉴定书。”谢九渊的声音带着一丝铿锵，“诸位大人经过连夜鉴定，一致认定伪造信件的笔迹与李墨当年的伪造笔迹同源，与臣和沈贵妃的真迹存在本质区别。同时，他们也确认了密信确是废后苏氏亲笔所写。陛下，这些证据相互印证，足以证明臣与沈贵妃是被废后和王大人栽赃陷害！”
楚桓看完第三份鉴定书，脸上的阴沉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他猛地将卷宗拍在龙椅扶手上，厉声喝道：“王显！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废后，伪造证据，离间朕与忠臣爱妃的信任，意图扰乱朝纲！你可知罪？”
王显脸色惨白，身体瑟瑟发抖，他没想到沈静姝和谢九渊竟然找到了如此确凿的证据。他想要狡辩，却发现自己早已无言以对，只能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说道：“陛下……臣……臣是被冤枉的……这些都是谢九渊和沈静姝伪造的证据……”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楚桓怒不可遏，“来人！将王显拿下，打入天牢，严刑审讯，彻查他与废后旧党的所有勾结！凡是参与此次阴谋的官员，一律严惩不贷！”
几名侍卫立刻上前，将王显拖了下去。王显的惨叫声响彻太和殿，那些曾经附和他的旧党官员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跪倒在地，连呼“陛下饶命”。
楚桓看着这些人，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你们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竟然勾结废后，陷害忠良，若不严惩，何以服众？来人，将这些人一并拿下，交由吏部和刑部彻查！”
太和殿内一片混乱，曾经不可一世的旧党官员们如今如同丧家之犬，被侍卫们一个个拖了下去。百官们见状，心中无不震动，看向沈静姝和谢九渊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
楚桓的怒气渐渐平息，他看向沈静姝和谢九渊，眼中满是愧疚与歉意：“静姝，谢爱卿，朕错信奸人，险些冤枉了你们，让你们受了这么多委屈，朕深感自责。”
“陛下言重了。”沈静姝躬身道，“陛下能够明察秋毫，揭穿阴谋，清除奸佞，乃是大楚之福。臣妾与谢督主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谢九渊也躬身道：“陛下信任臣等，臣等必当肝脑涂地，效忠陛下，守护大楚江山社稷。”
楚桓点了点头，心中对两人的信任更加深厚。他知道，经过这场危机，沈静姝和谢九渊的同盟更加坚不可摧，而他也必须更加珍惜这两位忠心耿耿的臣子和爱妃。
太和殿外的阳光渐渐明媚起来，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沈静姝和谢九渊并肩站在殿内，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心中都明白，这场围绕着谣言与信任的较量，他们终于赢得了胜利。但他们也清楚，这只是废后阴谋的一部分，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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