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又有几人登台挑战方错,或咏物,或抒怀,方错虽不善华丽辞藻,但他剑心澄澈,所作之诗皆有一股蓬勃向上的生气和独特的剑道视角,往往能以拙胜巧,以真破幻,接连守住了两轮。
毕竟,在这修真世界,诗中是否有“意”更为重要。
然而,当一名来自稷下书院、以诗才敏捷着称的弟子登台,吟诵出一首借古讽今、寓意深远的七律后,场面变得微妙起来。
此诗无论立意、格律、用典都堪称上乘,隐隐压过了方错那略显直白的剑客诗。
台下议论纷纷,大多认为书院弟子更胜一筹。
方错自己也感觉到了压力,眉头紧锁,苦思冥想,却一时难以作出能与之抗衡的诗句。
就在此时,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戏谑:
“呵呵,逍遥剑宗的小道友,诗风倒是别致。不过,光是打打杀杀,江湖气太重了些,怕是难登大雅之堂啊。诗词之道,终究要有些风花雪月,有些柔情蜜意才够味道。不若,你以‘相思’为题,即兴赋诗一首,若能打动在场诸位,便算你胜,如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发言者坐在景王身侧,是一名面容白皙、眼神灵动的年轻文士,他并未穿着官服,但气度不凡,估计正是景王近来颇为倚重的那位神秘幕僚——云逸先生。
他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响起一阵低笑。
若是在场修士走的道是情爱之道也就罢了,让一个明显走的是剑之一道的少年去写婉约缠绵的相思之情,这分明是刻意刁难了。
就连几位皇子也露出了玩味的表情,似乎乐见其成。
方错的脸瞬间涨红了,他自幼习剑,心思单纯,哪里懂得什么儿女情长?让他写相思?
“我……我……”他涨红了脸,半晌憋不出一句。
云逸先生见状,眼中得意之色更浓,轻摇折扇:“若是作不出,认输便是,毕竟人各有所长嘛。”
台下那些看方错不顺眼的世家子弟更是趁机起哄。
姜瑶在台下急得直跺脚,扯着徐听的袖子:“公子,他们欺负人!”
徐听眼睛微眯,看着台上窘迫的方错,轻轻一笑。
他轻轻拍了拍姜瑶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即,他身体微微后靠,目光依旧看着台上,嘴唇微动,点了点腰间的传音玉简,一缕清晰无比的传音,传入了方错的识海中。
正在台上焦急万分的方错,猛地听到徐听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脑海中回荡着徐听传来的诗句,略一咀嚼,只觉得其中意境,实在绝妙!
他略微闭目,似乎在咀嚼着那短短二十字中蕴含的千钧重量,再睁眼时,眸中的火光不再仅仅是少年意气,更添了几分洞穿世情的澄澈。
他不再犹豫,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等着看他笑话的众人,最后落在那位云逸先生身上,朗声开口:
“云逸先生既以‘相思’相询,在下便献丑了。”
他略一停顿,仿佛在感受那诗句中的意境,缓缓吟道: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诗句极简,极淡。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骨的缠绵,只有南国的红豆,春天的萌发,一个朴素的愿望和一个平实的结论。
然而,就在这二十个字落定的瞬间——
“嗡……”
整个论道堂上空,仿佛有无形的涟漪荡漾开来!
空气中弥漫的灵气似乎被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引动,发出如同古琴初弦般的嗡鸣!
论道堂内,那些原本盛开的奇花异草,尤其是几株本就罕见的灵植,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新绿,枝头那点点朱红愈发娇艳欲滴,散发出莹莹润光!
更有一股纯净高远的意境,如同春夜细雨,无声无息地浸润了每个人的心田。
无论是皓首穷经的大儒,还是杀伐果断的修士,亦或是心怀绮念的少女,在这一刻,脑海中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属于各自的“相思”印记——或许是故乡的一抹炊烟,或许是求道途中一次错失的机缘,或许是心底深处一个模糊的身影……
刹那间,满场寂然!
所有人都沉浸在那种奇妙的意境与灵气异动之中,脸上充满了震撼、迷醉、乃至一丝恍惚。
“言……言出法随?引动天地灵气,滋养万物?!”一位丹鼎院的老丹师猛地站起身,胡须颤抖,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几株焕发生机的灵植,“这……这诗中蕴含的‘意’,竟能引动生命本源?!”
“大道至简……这才是大道至简啊!”一位专研经义的大儒喃喃自语,热泪盈眶,“不着一字‘情’,尽得风流!将无尽的相思之意,寄托于寻常之物,归于自然之理……此诗已近乎‘道’!”
“好一个‘此物最相思’!”就连一直慵懒靠在软榻上的辰王,此刻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化天地灵气为缠绵意,润物无声,直指本心……此诗,可传千古!”
更有许多双修宗门大声叫嚷,要将方错收到门下,此子乃是走情之一道的天才,未来必成大器。
高台之上,叶危抚掌轻叹,看向方错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更隐晦地瞥了一眼台下依旧惫懒模样的徐听。
而那首倡“相思”之题的云逸先生,脸上的戏谑与得意早已僵住,化为一片煞白。
他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却浑然不觉。他嘴唇哆嗦着,想要挑刺,却发现无论从哪个角度,在这首近乎于“道”的诗面前,任何挑剔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显得如此庸俗不堪!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不是输在文采,而是输在了境界,输在了对“情”、对“道”的理解,差了何止云泥!
刘文瑾之流,更是面如土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错站在台上,感受着周身那温暖而磅礴的天地灵气,以及台下那无数道震惊、敬佩乃至狂热的目光,心中对徐听崇拜简直达到了顶点。
这位徐兄,到底是何等人物?
他强压下激动,对着台下,尤其是对着云逸先生的方向,抱拳沉声道:“在下拙作已毕,请云逸先生,及诸位,指教!”
指教?
谁还敢指教?!
这等引动天地异象、近乎于道的诗篇,已非“诗词”范畴可以简单评判!
云逸先生脸色一阵青红交错,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对着方错,也似是向着景王的方向,深深一揖:“方道友……是在下有眼无珠,坐井观天!此诗……云逸拜服!”
他心灰意冷,竟直接转身,踉跄着退回了景王身侧阴影之中,再无颜面立于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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