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落在沙丘的斜坡上，风卷着细沙掠过断桥残骸。维恩的一只手撑在岩壁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匕首柄，斗篷被撕裂的布条在风中拍打。他呼吸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有碎石刮过喉咙，左眼视野模糊得如同浸在浑浊水中，右眼早已失去知觉。
塞琳娜靠在他身侧，肩膀微微颤抖，指尖还残留着空间术法反噬后的麻木。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臂穿过他的腋下，试图分担他身体的重量。两人踉跄地走下陡坡，脚底踩进松软的沙层，每一步都陷得极深。身后那座崩塌的洞口已被流沙半掩，再无人迹可循。
他们刚走出不到百步，远处沙丘顶端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紧接着是低沉的兽吼，夹杂着粗哑的呼喝。维恩立刻停下脚步，额头渗出冷汗。他认得那种声音——战狼的鼻息、皮甲摩擦的窸窣、狼牙棒拖行时刮过岩石的刺耳声。兽人巡逻队来了。
“别动。”他低声说，嗓音干涩如砂纸磨过铁器。他闭了闭左眼，试图凝聚残存的魔力，可灵枢内部像是裂开了一道深渊，暗能与光明之力在其中翻搅却不听使唤。他只能靠着本能感知敌人的方位。
三名骑兵从沙丘背后跃出，骑着高大的灰鬃战狼，身上披着缝合的皮革重甲，肩头插着带血的骨矛。为首者举起狼牙棒，对着他们嘶吼了一句听不懂的战语，随即策狼冲锋。战狼四爪刨沙，速度惊人。
维恩猛地推开塞琳娜，自己向侧方翻滚。狼牙棒砸落之处，沙石炸开，留下一道深坑。他借势起身，双匕已握于掌中。他知道不能硬拼，但也不能退。退一步，就是死路。
他咬破舌尖，强行唤醒体内残余的感应。晨曦匕首前端泛起微弱白光，暮影则渗出丝丝黑气。两股力量在他掌心交汇，形成短暂的平衡。他低吼一声，双臂交叉向前刺出。光明之力顺着狼牙棒灼烧而上，铠甲发出焦臭味；同时暗黑之力如毒蛇般缠绕住骑兵的手臂神经，令其肌肉瞬间僵直。
那人惨叫一声，松开了武器。维恩旋身踢出一记重腿，正中战狼膝盖。野兽哀鸣倒地，将骑兵甩飞出去，摔进沙堆。
另两名骑兵从两侧包抄而来，手中骨矛脱手掷出。一根擦过维恩后背，撕裂皮肉，鲜血顿时染红衣料；另一根直取塞琳娜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她抬手划出一道弧线，空间之力偏移了矛尖轨迹，使其钉入地面。
但她也因此耗尽最后一丝魔力，跪倒在沙地上，手指抠进沙层，喘息不止。
维恩回头看见这一幕，怒意骤然冲上头顶。他不再压制体内躁动的力量，任由灵枢剧痛贯穿全身。他将双匕插入沙地，双手按住刀柄，低吼：“燃！”
一道炽白焰柱自晨曦匕首爆发，直冲夜空；与此同时，暮影释放的黑潮贴地蔓延，如墨浪席卷四周。双重冲击波撞上两名骑兵，连人带狼掀翻在地。战狼受惊狂奔，其中一人挣扎着想爬起，却被黑雾缠住脚踝拖回沙中，维恩一个箭步上前，匕首横切，终结了对方的生命。
最后一名骑兵翻身欲逃，维恩却已扑至其背后。他左手抓住对方肩甲，右手持晨曦刺入其颈侧动脉。血喷涌而出，洒在黄沙之上，迅速被干燥的沙粒吸尽。
战斗结束得突然而寂静。风重新吹起，卷走血腥味。维恩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左眼忽然一阵剧痛，仿佛被无形之物剜去。他伸手捂住，再放开时，眼前只剩一片永恒的黑暗。
他试着调动暗能，却发现原本流畅的流转路径被某种阻碍截断，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锁链勒住了灵枢深处。他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塞琳娜挣扎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她撕下外袍一角，轻轻擦拭他额头的伤口，又用短剑划破指尖，在他眉心画下一枚简陋的空间符文。那符文微微发亮，随即隐入皮肤，暂时压制了灵枢的震颤。
“还能走吗？”她问，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坚定。
维恩靠着岩壁缓缓坐下，抹去脸上的血污，咧嘴笑了笑：“我的眼睛……好像更酷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轻松，可声音里的虚弱藏不住。他抬起手，看着掌心血符仍在搏动，节奏比之前更加紊乱。他知道这具身体正在走向极限，但他不能停。
远处沙丘之间，仍有动静。或许是更多的巡逻队，或许是荒漠中的掠食者闻到了血腥。他们必须继续前行。
塞琳娜扶着他站起，两人沿着狭道缓慢移动。风吹乱了她的银发，也吹散了地上的血迹。沙丘连绵起伏，月光洒在无边荒原上，映出两条摇晃的身影。
维恩的脚步越来越沉，每一次落地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能感觉到左眼眶内空荡荡的，像是被抽走了某种本该存在的东西。他不知道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但他们没有选择。
风更大了，卷起沙尘扑打在脸上。维恩抬起完好的那只手挡住视线，望向远方。沙丘尽头，一道模糊的人影伫立不动，轮廓被月光勾勒得异常清晰。
那人没有穿盔甲，也没有骑兽，手中握着一根弯曲的木杖，杖头挂着一枚风化的颅骨。他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维恩停下脚步，握紧了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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