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北川圭在那次意义非凡的会面后，得到了廊萍教练那句“放手去做，年轻人”的默许与支持，他所在的市体育局青年排球队训练基地，就从一个普通的青训据点，一跃成为了整个华夏排球圈内一个炙手可热的地方。
变化，是从训练场上开始的。
往日里，这里的训练虽然刻苦，但总归是中规中矩的“接球、传球、扣球”三段式。而现在，整个体育馆仿佛变成了一个精密的、高速运转的实验室。
“注意观察！一号位！对方副攻的重心已经偏了！”
“小张！传球手型再隐蔽一点！不要让你的肩膀出卖你的意图！”
“二次进攻！要果断！你不是传球工具，你是进攻的发起点！”
北川圭在一旁发出指令，不断的将这些东西灌输到二传手的脑子里面，先把习惯练出来。
在他的调教下，队里的几个年轻二传手仿佛脱胎换骨。他们不再是机械地将球传给攻手，而是学会了用眼神、用节奏、用假动作去欺骗对手。
时而是一个出其不意的背传，激活后排的进攻；时而是佯装传快球，却在最后一刻将球轻巧地吊向无人防守的角落；甚至，在连续组织几次强攻后，会突然自己上演一记冷静的二次得分。
整个球队的进攻，变得灵动、多变、充满了想象力，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这样的变化，自然逃不过那些圈内人的眼睛。
最先闻风而动的，是其他地市和省级青年队的教练们。起初他们只是抱着“来看看二传体系可行性”的好奇心前来观摩。可当他们坐在训练馆的看台上，完整地看了一场队内对抗赛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老陈，你……你们这套打法……究竟是什么路数？”一位和陈海相熟的老教练，在比赛结束后，忍不住冲到他身边，指着场上还在进行放松训练的队员，结结巴巴地问道，“每个二传的质量都好高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这里这么多二传好苗子？”
陈海教练背着手，挺着胸，脸上是一种“早已看穿一切”的高深莫测。他享受着同行们投来的惊异目光，心中却在暗自庆幸，幸好昨天晚上又拉着北川圭请教了两个小时。
“老李啊，这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了。”陈海清了清嗓子，学着北川圭的口吻，开始了他的“表演”，“我们这套体系的核心，不是‘快’，也不是‘高’，而是‘变’与‘骗’。”
“变与骗？”
“没错！”陈海一挥手，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二传手，不能只是一个传球的工具人。他必须是球队的大脑，是球场上的导演！他的每一次触球，都应该是一次战术欺骗的开始。他要阅读的，不仅仅是我们自己攻手的位置，更是对方拦网手的呼吸、重心、甚至是他们的心理预期！”
这番话，一半是他自己的理解，一半是北川圭昨晚的原话复述。但从他嘴里说出来，配合着他那副“一代宗师”的派头，瞬间就镇住了在场的所有教练。
目前主流体系中，不是不需要二传思考，但是二传主要思考的是如何搭配主攻和接应去打出好的配合，而北川这套体系主次关系变了，变成主攻和接应想法子去配合二传打出进攻，而且还把所有人都利用上了。
一时间，陈海教练的身边围满了人，一个个平日里在各自球队说一不二的主教练，此刻都像小学生一样，拿着小本子，争先恐后地提问。
“陈指导，那这个‘阅读’，具体要怎么练呢？”
“陈指导，您说的‘节奏变化’，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训练方法？”
“陈指导，我们队二传身体素质不错，就是脑子死板，您看有招吗？”
陈海被一声声“陈指导”捧得有些飘飘然，他一边应付着，一边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瞟向不远处正在指导队员拉伸的北川圭。
北川圭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求助信号，不经意地走了过来，拿起一瓶水，装作不懂得问：“陈教练，您上次跟我说关于拦网预判的训练，或许可以从分析对手副攻的准备步开始？”
陈海闻言，脑中“嗡”的一声，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他立刻将水瓶往旁边一放，提高了八度音量，对众人说道：“对！大多数副攻在准备打近体快球时，最后一步的蹬地会比准备打短平快时更深，这是一个细微但关键的信号。“
”细节！我跟你们强调过多少遍，要抓细节！就从对手的准备步开始练！一个副攻，他想打身前快球还是身后快球，他的脚会告诉我们答案！回去，让你们的二传，就给我盯着对方副攻的脚看！看不出名堂来，不准吃饭！”
周围的教练们如获至宝，纷纷在笔记本上“刷刷”地记录着，看向陈海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北川圭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然后悄然退到了一边。
他不在乎谁是那个站在聚光灯下的人。他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名声。他只想将自己脑中那些超越这个时代的排球理念，像播撒种子一样，种进这片他热爱的土地。只要种子能够发芽，谁来浇水，谁来收获，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市体育局的这块训练场，几乎成了全国排球青训的“黄埔军校”。
隔三差五，就有外地的教练团队慕名而来，甚至有几家甲A联赛（V2级别）的俱乐部都派人前来“取经”。
而北川圭和陈海，也形成了一种绝妙的默契。
北川圭负责在幕后，将他那套庞大而精密的“魔术师体系”拆解成一个个可以执行的训练模块：如何通过垫球练习培养二传的手感、如何通过视频分析建立球员的“数据化”赛场视野、如何设计多点进攻的轮转换位战术……
而陈海教练，则负责在台前，将这些模块“包装”成自己的理论，慷慨地分享给所有前来求教的人。他从不藏私，因为北川圭告诉他：“我们的对手不在国内，在世界。华夏排球想要重新站上顶峰，需要的是一片森林，而不是一棵大树。”
当然，陈海的“讲座”也并非一帆风顺。有一次，一位来自西部某省的教练提出了一个非常刁钻的问题，关于在被对方重点追发、一传不到位的情况下，这套以二传为核心的体系如何维持运转。
这个问题，瞬间让陈海卡了壳。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涨红了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他快要下不来台的时候，北川圭的声音适时响起：“一传不到位，考验的不是二传的调整传球能力，而是整个进攻体系的容错率。”
他走到战术板前，拿起笔，飞快地画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二传的首要任务不是勉强组织快攻，而是迅速移动，用一个精准的、高且稳的调整传球，将球送到四号位的强攻点。同时，后排的自由人和接应要立刻补位，形成第二道防线。这要求我们的主攻手，必须具备处理困难球的绝对实力。所以，这套体系看似是‘二传核心’，但它的地基，是每一个位置上球员扎实的基本功和强大的个人能力。它抬高的是球队的上限，但前提是，你的下限不能太低。”
他一番话说完，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陈海愣了足足三秒，然后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对！就是这个理！我刚才就是想说这个！北川是个好孩子啊，我说的东西都记下来了，今晚你不用加练了。“
”体系是骨架，个人能力是血肉！没有血肉的骨架，那就是一堆白骨！听明白了吗？你们回去，不光要练二传，主攻、副攻、自由人，谁的基本功都不能落下！”
一场小小的尴尬，就这样被他举重若轻地化解了。
会议结束后，那位来自西部的教练特意找到了北川圭，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小兄弟……不，北川老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们那儿底子薄，一直找不到方向。今天我明白了，回去之后，我们就围绕您这个思路，重新组建球队！”
北川圭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加油，希望可以在赛场上碰到你们。”
一时间，陈海教练成了圈内的大红人。他的电话快被打爆了，各种讲座邀请、合作意向纷至沓来。他走在体育总局的大院里，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热情地喊他一声“陈指导”，向他讨教几招。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青训教练，俨然成了华夏排球战术革新的领军人物。
而真正的“魔术师”北川圭，依旧每天泡在训练馆里，看着那些年轻的脸庞，看着那颗白色的排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充满希望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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