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站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送走代表后,那股刻意维持的平静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沈清澜独自面对内心翻涌的波澜。
国际医学会。专题报告。年度白皮书。
这些词汇在她脑中回荡,每一个都重重敲击在她尘封已久的理想之门上。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并安于望北镇的宁静,可当那个属于“沈清澜博士”的世界再次向她敞开一丝缝隙时,她才发现,那份深埋的渴望从未真正熄灭。
她下意识抬眼望向院门,那里已经空无一人。陆寒霆不知何时离开了,像一道悄无声息的影子。但他方才那复杂深沉的目光,却仿佛仍停留在空气中,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他果然在担心。
沈清澜轻轻吐出一口气,试图理清思绪。她转身准备回屋,眼角余光却瞥见镇长老陈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丝未散的兴奋与……欲言又止的疑惑。
“阿澜医生,”老陈搓着手,语气带着与有荣焉的激动,“了不得啊!国际上都晓得你的名字了!周代表刚才私下跟我说,他们找你可费了不少功夫,好像是从什么……什么旧的学术记录里找到线索,一路追查过来的。”他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意味,“周代表还悄悄问我,说……说您是不是很多年前,在首都医学界很有名气的那个……沈清澜沈博士?他说他看着您眼熟,又看到您行医用药的思路,觉得太像了,尤其是结合您这个名字……”
沈清澜的心,猛地一沉。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并未刻意改变容貌,十年岁月虽在身上留下痕迹,但骨相未变,气质犹存。对于曾经可能在某个学术场合有过一面之缘、或者深入研究过她早期论文的同行而言,认出她并非完全不可能。
周代表的“觉得眼熟”和“行医思路相似”,恐怕已是委婉的确认。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对老陈淡淡笑了笑:“陈叔,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只是望北镇的阿澜医生。”
老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中的好奇并未散去。他显然也意识到,这位平日里温婉沉静的女医生,似乎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这个消息,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以一种更富戏剧性的版本,在小镇上传开。
沈清澜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闭上眼。
“已故的沈博士”……这个她亲手为自己戴上的头衔,如今却成了横亘在现实与过去之间一道尴尬的屏障。一旦身份被彻底坐实,随之而来的会是怎样的惊涛骇浪?旧日的恩怨是否会如影随形?她还能否保有眼下这片来之不易的宁静?
她不怕面对过去,但她珍惜现在的生活。
纷乱的思绪中,陆寒霆那张紧绷而担忧的脸再次浮现。他比她更早预见到了这种风险吧?所以他才会那样不安。他害怕她重新暴露在聚光灯下,害怕她再次被卷入他曾亲手将她推入的漩涡,更害怕……失去这偷来的、能够远远守望她的资格。
一种奇异的、带着些许讽刺的联结感,在她心中滋生。他们两人,一个试图埋葬过去,一个试图赎罪于现在,却都被同一个“过去”的幽灵所纠缠。
傍晚时分,沈清澜正在整理药材,院门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不是镇民惯常的节奏。
她抬起头,看到去而复返的周代表独自一人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比白天更加郑重,甚至可以说是肃然的神情。他手里没有拿公文包,只捏着一张微微泛黄的、折叠起来的纸张。
“沈医生,抱歉再次打扰。”周代表的声音比白天更加低沉,他走进院子,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沈清澜,“我回到临时住处,实在无法按捺心中的疑问,找出了这份很多年前的资料。”
他将那张泛黄的纸小心地展开。那是一张学术会议合影的复印件,画面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清前排一位年轻女子的面容——眉眼清丽,眼神明亮,带着未经世事的专注与锐气,正是十年前的沈清澜。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字标注着与会者名单,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周代表将复印件递到沈清澜面前,手指在那年轻女子的影像上轻轻点了点,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确认的叹息:“沈医生,或者说……沈清澜博士。虽然不知其中具体缘由,但我几乎可以确定,就是您。”
他的目光锐利而直接,不再有白天的试探:“学会寻找您,固然是因为您在这里的实践极具价值。但于我个人而言,确认您的‘存在’,意义更为重大。当年您那几篇关于草本药理的论文,见解独到,曾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得知您‘意外离世’的消息,我曾深感惋惜。”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真诚的困惑与尊重:“我不知道您为何会选择隐居于此,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但我尊重您的选择。今日贸然前来,并非以学会代表的名义,而是以一个……曾经的读者,一个对您学术才华抱有敬意的同行身份,只想亲口向您确认,并表达我的敬意。您在这里所做的一切,证明了您的价值从未因任何际遇而湮灭。”
沈清澜看着那张熟悉的照片,听着周代表恳切而直白的话语,心中百感交集。没有预想中的恐慌与排斥,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她沉默良久,终于抬起眼,迎上周代表探究而真诚的目光,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用一种极其平和的语气,轻轻说了一句:
“周代表,过去那个沈清澜,确实已经‘死’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简陋却充满药香的医疗站,看向窗外暮色中沉静的远山。
“现在在这里的,只是医生,沈清澜。”
周代表凝视着她,似乎从她平静的话语和眼神中读懂了许多未尽之言。他不再追问,只是郑重地将那张复印件重新折叠好,收进口袋,然后朝着沈清澜,微微鞠了一躬。
这一躬,是对“已故”沈博士的告别,也是对眼前这位“新生”沈医生的致敬。
他没有再多言,转身默默离开了。
暮色渐浓。
沈清澜独立院中,身影在渐暗的天光里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异常坚韧。
身份被认出的危机,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暂时化解。
但由此掀开的过往帷幕,
却再也无法完全合拢。
她知道,
从这一刻起,
有些路,
需要她独自去面对和抉择了。
喜欢陆总,你的白月光我会治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陆总,你的白月光我会治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