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是一个对美学有着极致追求的猎手。他深知，最顶级的折磨，从来不是单纯的肉体摧残，而是将希望在你眼前点燃，再用最优雅、最残酷的方式，亲手将其彻底碾碎。
在无限近乎疯狂地追踪了数月之後，一条清晰的线索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感知范围内。那是一缕微弱但纯粹的、属於罗小黑的妖力残迹，被刻意地留在一片被称为「永冬苔原」的绝境之地。
这里终年被暴风雪覆盖，大地是凝固的、泛着青黑色的万年冻土。空气稀薄而冰冷，足以冻结灵魂。任何生命迹象在这里都是一种奢侈。
无限几乎耗尽了最後一丝力气，才撕开空间，降临在这片白色的荒原上。他踉跄了几步，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连日的追踪与灵力透支，让他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但他那双血丝密布的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灼热的光。
他感知到了。
就在前方不远处，风雪的中心，小黑的气息虽然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但确实存在着。
希望，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向他伸出了手。
无限挣扎着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那气息的源头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他毫不在意。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找到他，带他回家。
风雪渐渐平息，前方的景象也变得清晰起来。
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冰面上，伫立着一座由寒冰雕琢而成的、晶莹剔透的祭坛。
而在那祭坛之上，躺着一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
是小黑。
无限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收缩。
他看到了。他的少年，他唯一的暖阳，正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穿着的还是离开家时的那件衣服。乌黑的发丝被冰霜染上了一层凄美的白色，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紧闭，彷佛只是睡着了。
无限的脚步停住了。他不敢再上前，一股足以将他灵魂冻结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感觉不到生命气息了。
就在刚才，那缕他一直追踪的、小黑的妖力残迹，彻底消散了。彷佛只是渊留下的一个恶劣的路标，引导他来到这座早已准备好的坟墓前。
「不……」
一声破碎的、不似人声的呜咽，从无限的喉咙里挤出。
他疯了一样地冲上前，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祭坛上那个沉睡的身影。
指尖传来的，是比万年玄冰还要刺骨的冰冷。
没有温度。
没有心跳。
没有呼吸。
无限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小黑的胸口。在那里，衣服破开了一个大洞，一个狰狞可怖的、碗口大的血洞，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血肉外翻，边缘还残留着被暴力撕扯的痕迹。那里空空如也，本该是妖力核心所在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个通往绝望的、漆黑的深渊。
这便是渊的杰作，那具被他刻意保留下来的「旧躯体」。一具完美的、足以以假乱真的屍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天地的咆哮，从无限的口中爆发而出！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副沉稳冷静的模样，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发出了最痛苦的哀鸣。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具冰冷的身体抱进怀里，动作轻柔得彷佛那是一件一碰即碎的瓷器。
「小黑……醒醒……师父来了……」他用脸颊去贴小黑冰冷的脸，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但那只是徒劳。怀中的身体，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睁开眼睛看看我……求你了……」昔日如同神只般强大的男人，此刻卑微得像个乞丐，他语无伦次地恳求着，滚烫的泪水从血红的眼眶中涌出，滴落在小黑苍白的脸上，瞬间凝结成冰。
他将自己精纯的灵力疯狂地涌入小黑体内，企图修复那个恐怖的伤口，企图重新点燃那早已熄灭的生命之火。但那些灵力，如同泥牛入海，在进入那具空壳般的身体後，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是一具……真正的屍体。
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无限的理智。
「是谁……是谁！！！！」他仰天怒吼，声音中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杀意。
「是我。」
一个平静而优雅的声音，在风雪中响起。
渊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祭坛的另一端。他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带着欣赏艺术品般的、满足的微笑。
「很美，不是吗？」渊轻声说道，像是在赞叹一幅绝世名画。「强者的崩溃，爱侣的死别……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动人的场景。」
无限猛地抬头，那双已经被疯狂与仇恨填满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渊。
「我……要……你……死！」他一字一顿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死？不，不，不。」渊摇了摇手指，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你似乎搞错了什麽。我并未『杀死』他，我只是将他『升华』了。」
他缓缓踱步，绕着祭坛，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杰作。「你看，这具躯壳虽然死了，但他的核心……他最精华、最纯粹的那部分，已经与我融为一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以一种更高级的形式，永远地『活』下去了。」
「你……说……什麽？」无限的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无法理解这段话的含义。
「简单来说，」渊的笑容变得愈发残酷，「我拿走了他的灵魂，只把这件没用的衣服留给了你。」
他看着无限那张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愉悦地补充道：「哦，对了。在你找到这里之前，他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求你来救他。那声音，真是悦耳啊。」
这句话，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
无限的理智，彻底断线。
他将小黑的「屍体」轻轻放在祭坛上，彷佛那是什麽稀世珍宝。然後，他站起身，周身的空间因为他暴走的灵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寸寸碎裂。
然而，渊却没有丝毫要与他战斗的意思。
「这件纪念品，就送给你了。」渊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身影开始变得虚幻。「好好抱着他，在这永冬的苔原上，度过你那漫长而无望的余生吧。」
说完，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只留下一阵在风雪中回荡的、轻蔑的笑声。
渊走了。
他甚至不屑於和一个已经被彻底摧毁的人动手。
他达成了他的目的。他将无限心中最炙热的太阳亲手熄灭，然後将那具冰冷的屍骸，作为一座永恒的墓碑，留在了他的生命里。
无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毁天灭地的怒火，在渊消失的那一刻，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地泄了下去。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足以将整个世界都拖入其中的……空洞。
他缓缓地走回祭坛边，再次将那具冰冷的身体抱入怀中。
他不再流泪，也不再咆哮。
他只是抱着他，坐在那里，任由风雪将他们掩埋。
他一遍又一遍地，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重复着那个名字。
「小黑……」
「……小黑……」
从此，他的世界，再也没有了春天。
喜欢罗小黑战记外传：渊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罗小黑战记外传：渊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