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一直向下延伸,最终消失在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潮湿的气息,还夹杂着陈年的尘土和一种极细微的、金属摩擦后的油腥气。
火折子的光芒在这片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它只能勉强照亮身前几步的距离。四周的墙壁是由粗糙的岩石构成的,但脚下的石阶却被切割得异常平整,仿佛是经过精心打磨的一般。
沈默和崔鹏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他们不知道这条石阶会通向何处,也不知道前方是否隐藏着什么危险。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出现了三条岔路,分别通向不同的方向。崔鹏不禁压低声音问道:“走哪边?”他的手紧紧按在刀柄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沈默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观察着地面。中间和右边的通道上,积灰都比较厚,显然很少有人经过。而唯有左边那条通道,灰尘有被轻微扫动的痕迹。
“左边。”沈默低声说道,“不过要小心,跟紧我的脚步,千万不要碰到两侧的墙壁。”说完,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走进了左边的通道。
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墙壁。突然间,他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些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小孔洞,这些孔洞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墙壁上,若不仔细观察,根本难以发现。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警觉。他们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脚步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醒了什么沉睡的巨兽一般,小心翼翼地踏入左边的通道。
然而,仅仅走了十余步,身后就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机括声,这声音虽然细微,但在这寂静的通道中却显得异常刺耳。
“蹲下!”沈默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话音未落,只听得嗤嗤嗤——!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数排短弩箭如闪电般从两侧的壁孔中激射而出,速度之快,犹如疾风骤雨。这些弩箭紧贴着他们的头顶掠过,最终深深地钉入了对面的墙壁之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好家伙……”崔鹏心有余悸地啐了一口,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
稍稍定了定神,两人继续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没走多远,他们又遇到了一个翻板陷阱。沈默眼疾手快,一把将崔鹏拉住,才避免了他一脚踩上去。
紧接着,前方又出现了一个迷雾喷口,白色的雾气如滚滚浓烟般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通道。沈默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巾,捂住口鼻,同时示意崔鹏也照做。
在这充满危机的通道中,沈默凭借着对古籍记载的机关套路的丰富知识和冷静的观察,一次又一次地成功避开或破解了各种陷阱。而崔鹏则负责应对那些突然弹出的刀斧或者从地面刺出的铁蒺藜,他手中的刀光如闪电般闪动,将这些致命的暗器一一格挡破坏。
这地宫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其内部结构错综复杂,犹如一个巨大的、活着的机关兽,静静等待着那些胆敢闯入者自投罗网。
在经历了漫长而曲折的通道之后,前方突然变得开阔起来,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由天然石窟改造而成的巨大大厅。这个大厅的中央,是一个早已干涸的水池,池底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景象,似乎有着错综复杂的沟壑,宛如大地的脉络。
大厅的四周石壁上,被精心凿刻着无数的星辰图谱和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符号。这些图谱和符号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宇宙的密码,等待着有缘人去解读。
然而,在这个大厅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位于尽头的那扇巨大的、泛着金属冷光的青铜门。这扇门紧闭着,门上雕刻着日月星辰和龙纹,栩栩如生,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就在这扇青铜门前,站着一个身影。他背对着众人,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那人身着一身洁白如雪的工师服,衣服上没有一丝尘埃,仿佛他所处的这个地方并非地宫,而是一座圣洁的殿堂。他的头发被整齐地束在脑后,没有一根发丝散乱,显示出他的严谨和一丝不苟。
他正仰头凝视着青铜门上的星图,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又或者是在计算着某种深奥的密码。当他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时,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慌乱,而是缓缓地转过身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张相当年轻的面庞,甚至可以说是颇为俊秀。然而,与这年轻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双眼眸中所流露出的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狂热、偏执以及一种近乎纯粹的专注。
只见那年轻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沈默和崔鹏,缓缓开口说道:“你们比我预想的要来得快一些。”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没有丝毫波澜,但其中却又似乎夹杂着一丝金属般的质感,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沈默凝视着眼前的年轻人,沉声道:“你就是那个杀害曹禺、窃据此地的机关师?”
听到沈默的质问,年轻人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冷笑道:“杀害?窃据?我可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我不过是清理掉了一个不自量力、妄图窥探他不该知道的秘密的蠢货罢了。至于这里……”他顿了一下,环顾四周,接着说道,“这本就是‘影衙’的地方,我所做的,不过是让这被尘封已久的瑰宝重见天日而已。”
说罢,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沈默和崔鹏,最后停留在沈默的脸上,似笑非笑地说道:“沈默,刑部的后起之秀,明镜司的主事。还有崔鹏,哦不,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崔珏,皇城司的叛徒,罪臣之后。你们这样的组合,还真是有趣啊。”
他竟然对二人的底细了如指掌!这让崔鹏心中不禁一紧,手中的短刀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出鞘,散发出一股寒光。
“你究竟想干什么?”崔鹏的声音冰冷而严厉,透露出一股毫不掩饰的敌意。
面对崔鹏的质问,年轻人却显得异常镇定,他张开双臂,仿佛要将整个地宫都拥入怀中一般,然后用一种充满激情的语气说道:“我想做什么?很简单,就是完成影衙未竟的事业!”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决心和信念。接着,他继续说道:“影衙,自古以来便是监察百官、洞察先机、辅佐君王的存在。然而,如今的朝堂之上,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他们只顾着自己的私利,全然不顾国家和百姓的利益。这样的局面,难道不需要有人来监督吗?难道不需要一双无所不在的眼睛吗?”
说到这里,年轻人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突然指向青铜门旁石壁上那几个不起眼的、如同听瓮般的铜制喇叭状装置,说道:“而这,就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关键所在!通过这些装置,借助地下水流和石壁的传导,紫宸殿内的声音便能汇聚于此……”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对自己计划的自信和得意,但随即又流露出一丝遗憾,“只可惜,‘鬼工盒’的力量尚未完全复苏,解析之声尚有些模糊……”
他竟然真的在实施“窃听紫宸”的计划!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让沈默震惊不已。
“辅佐君王?用这种鬼祟手段?”沈默怒不可遏,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带着无法掩饰的愤怒和失望。
然而,面对沈默的斥责,那个年轻人却毫无愧色。相反,他的眼中燃烧着一种狂热,仿佛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了自信和骄傲。
“鬼祟?不!这是艺术!是至高无上的机关之术!”年轻人的声音高亢而激昂,他似乎对沈默的质疑感到十分不满,“真正的统治,需要绝对的洞察!而鬼工盒,就能做到这一点!它不仅能够记录和推演各种信息,甚至还能……”说到这里,年轻人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他狠狠地瞪了沈默一眼,然后冷笑道:“罢了,与你们这些俗人多说无益。”
话音未落,只见他的手指在袖中某个机关上轻轻一按!
咔咔咔!
一阵清脆的机械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大厅的寂静。紧接着,大厅四周的墙壁上突然打开了数个暗门,三具比地下工坊那些精致数倍的机关傀儡,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了出来!
这些机关傀儡通体泛着青铜光泽,关节灵活如生人,手中还握着奇门兵刃,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它们的眼睛是打磨光滑的黑曜石,冰冷而无情,死死地锁定了沈默和崔鹏!
与此同时,那座巨大的青铜门,竟然发出低沉的轰鸣,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门缝中,隐约可见内部似乎是一个更加宏伟的殿堂,中央有一个石台,上面似乎供奉着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由光影和齿轮构成的复杂立方体——鬼工盒!它表面流光溢彩,无数细微的符文生灭,仿佛在呼吸!
仅仅是那么匆匆一瞥,便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一般,让人的心神都不禁为之震荡!
“快!给我抓住他们!”伴随着年轻机关师的一声怒喝,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带着无尽的威严和杀意。
“就是现在,用你们的血魂,来最后激活‘鬼工盒’的灵性吧!”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决然和冷酷,似乎对这三具青铜傀儡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话音未落,那三具青铜傀儡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猛地动了起来。它们的动作迅猛而凌厉,犹如三道死亡之风,带着令人心悸的呼啸声,直直地朝目标扑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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