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奶奶把对牧尘的心疼,都揉进了日复一日的照料里。
清晨天刚蒙蒙亮,她就踩着露水去早市,专挑牧尘爱吃的软乎乎的米糕。卖米糕的老王认得她,每次都特意给她留最软最热乎的那几块。“给大孙子买的?”老王一边用油纸包米糕一边问。向奶奶只是笑笑,把温热的米糕仔细揣进怀里,生怕回去的路上凉了。
回到家时,米糕还带着余温。她总是先掰一小块塞进牧尘嘴里,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里闪着满足的光。这时张秀通常还在哄着起床哭闹的牧晨,向志学则忙着准备上班,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的温情时刻。
下午趁向牧晨午睡,向奶奶就抱着牧尘坐在沙发上,给他讲故事。其实她识字不多,只是对着绘本上的图画念念叨叨:“看,这是小兔子在拔萝卜......这是大灰狼来了......”可牧尘总会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她,小脑袋靠在她的肩头,偶尔轻轻蹭一下,像只温顺的小猫。
她给牧尘缝补磨破的袖口,把向牧晨穿小的、还不算旧的衣服仔细洗干净,在领口绣上小小的星星图案,偷偷塞到牧尘的衣柜里。张秀发现后总会说:“妈,牧尘有衣服穿,您别忙活了。”但向奶奶只是笑笑,下次依旧如此。
连家里煮了糖水蛋,她也会先挑个蛋黄更沙的,趁张秀不注意塞进牧尘嘴里。有一次被向志学撞见,他皱了皱眉:“妈,您这样牧晨看见了该闹了。”向奶奶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喂完最后一口。
奶奶的心思太明显,明显到张秀渐渐有了怨言。
那天周末,张秀刚把向牧晨撒在地板上的积木收拾好,转身就看见婆婆正拿着新买的拨浪鼓逗牧尘。那拨浪鼓是彩绘的,鼓面画着只蹦跳的小兔子,摇起来声音清脆——而向牧晨的拨浪鼓早就被他摔得缺了个角,张秀正打算下午去买个新的。
“妈,您这又是给牧尘买的?”张秀擦了擦手,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不满,“牧晨的拨浪鼓都坏好几天了,我还没来得及买,您倒先给牧尘买了新的。”
向奶奶抱着牧尘,手指轻轻拨弄着拨浪鼓的穗子,头也没抬地回:“牧尘长这么大,哪有个像样的玩具?这鼓又不贵,给他解解闷怎么了?”
“不是不让您给她买,”张秀皱了皱眉,“可您也太偏牧尘了。每天早上给他带米糕,给他缝衣服,牧晨都闹着要您抱,您也总说‘奶奶要陪哥哥’。妈,他们都是您孙子,您这样牧晨该不高兴了。”
向奶奶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儿媳妇,眼神里带着点认真:“我偏他?我要是不偏着点,这孩子连口热乎的都得等牧晨吃完了才轮得上。”她顿了顿,指腹摩挲着牧尘柔软的头发,声音沉了些,“那你们到时把心思放些在牧尘身上呀~别总盯着牧晨哭,也看看旁边的牧尘,他一天到晚不声不响的,难道就不疼不痒?”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张秀一下。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奶奶怀里的牧尘,正好对上大儿子的眼睛——那双眼乌溜溜的,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里面没有委屈,没有抱怨,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像暗夜里的一点星火,微弱却执着。
张秀的心猛地一揪,一股熟悉的愧疚感顺着血管往上涌。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忽视了大儿子。每次喂饭,她总是先把牧晨哄得安分了才想起牧尘;每次买玩具,眼里只看到牧晨哭闹着要,转头就忘了牧尘也盯着橱窗里的积木看过好久……
可下一秒,向牧晨突然从沙发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向她的腿,抱着她的裤脚“妈妈妈妈”地喊,还伸手去够奶奶手里的拨浪鼓,嘴里发出“哼唧”的不满声。
张秀的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她弯腰抱起向牧晨,拍了拍他后背的灰尘,刚才涌上心头的愧疚立刻被淹没在小儿子的撒娇里。
“妈,我知道您疼牧尘,”张秀抱着向牧晨往厨房走,语气淡淡的,“但牧晨还小,更黏人,我实在顾不过来两头。牧尘懂事,他自己也不闹,您就别总说这些话让大家心里添堵了。”
向奶奶看着儿媳妇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牧尘——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脸埋进了她的颈窝,小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刚才亮晶晶的眼神暗了下去,只剩下软软的发丝蹭着她的皮肤。
奶奶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轻轻拍着牧尘的背,一遍遍地在心里叹气:我的傻孩子,你怎么就不闹一闹呢?你一闹,你妈是不是就会多看看你了?
那天夜里,向奶奶独自坐在阳台上,望着远处零星的灯火。她想起自己年轻时就守寡,一个人把志学拉扯大的艰辛。那时她总是告诉儿子:“做人要懂事,要体谅妈妈。”可现在看着牧尘,她突然怀疑起来——是不是太懂事的孩子,注定得不到应有的关爱?
凉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回头望向屋内,牧尘在小床上翻了个身,小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抓了抓,像是在梦里也在寻找着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
从那以后,向牧尘似乎更安静了。他不再无意识地发出模糊的音节,哪怕张秀偶尔凑过来逗他“牧尘叫妈妈”,他也只是眨眨眼,把脸扭向一边。
那句未被重要之人听见的“ma”,像一枚投入深海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再也没有激起半点回响。而向家的日子,依旧在向牧晨的哭闹与向牧尘的沉默里,一天天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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