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国叹气道:“要是有机床就好了!效率和精度问题都能解决!”
李纲问道:“什么是机床?”
胡建国道:“就是弄个机器固定住车刀,然后把旋转的加工件凑过去,一点点加工。”
屋内几人都有些不解,愣了半晌,皇帝道:“你等会,沈格,你进来!”
胡建国又解释了许久,沈格道:“机床可以解决!”
胡建国奇道:“你又没发动机,又没电动机,也没紧固件,也没轴承,你解决个锤子!”
沈格道:“你说那几个,我不知道是何物件,但从机床原理上看,未必不能实现,首先是固定的问题,找铁匠打造几个单向紧固的鲁班锁没有问题,朝一个方向转越来越紧,朝另外一个方向转,一转就松,这个自古有之,只不过大都是木质的,公输门一直有传承的!”
胡建国瞪大了眼睛,老祖宗厉害啊!
沈格又道:“关于转轴的问题,打造能转的圆柱并不难,只是磨损严重,先曾祖发现了一种地下生成的黑油,将其命名为石油!这个东西用来做润滑效果极好,后来市舶司弄了点爪哇国的橡胶给我,如果用这个橡胶密封,提炼石油的话,出来的油润滑性更佳!”
胡建国忽然想到之前两人围炉夜话的时候,沈格也提到过提炼石油,只是当时以为是新中国,没多想,现在想来,这是个跨时代的发现!想到提炼石油,围炉夜话的另几样技术讨论也涌上心头,顿时内心卧槽三连!
“最后一个是动力问题,我有个笨办法,咱们缺熟练铁匠,但是咱不缺普通人啊,用大齿轮带动小齿轮再带动转轴旋转加工,咱弄个大绞盘,多找些普通人,或者多套上几头驴,拉绳子带动大齿轮还不容易吗?”
胡建国瞪大了眼睛,内心再次卧槽三连!思忖片刻,开口道:“只是你这么做精度怕还是有所欠缺,工人打造的部件总归精度是不够的。”
沈格大笑:“你说你是天才,不想也是个愚夫,第一台机床运作起来,第二台机床便不需要铁匠去打造了,机床低级造机床高级,一级级上去,精度只会越来越高,有甚怕处!”
胡建国笑道:“对啊!对啊!论学术你比我差得远,但是论应用你却是比我强一筹!”这是嘴上不服输,沈格也懒得纠缠!
那边李邦彦道:“好了,胡闹也胡闹过了,退下吧!”
胡建国心中除了皇帝,倒也是谁都不怕,闻言顿时大怒:“胡闹是什么意思?我们想到了解决方案!赶紧想办法执行啊,愣着干嘛!”
李邦彦也不生气,轻轻嘬了一口茶:“你这又是火枪,又是机床的,要花一年的功夫,也不知能不能成!现在金兵就在眼前,你说什么一年后!速速退去!浪费我等这许多时间!”
胡建国此时便说了金兵今年破不了城,在座几位也必然不信,心中恼怒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若水道:“胡先生,你这主意不错,但确实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待金兵退去,可再行商议!”
赵桓倒是很喜欢胡建国:“胡先生确是大才,不若先在工部任个员外郎,待金兵退去……”
吴敏打断皇帝:“不可!此前官家任命李侍郎已然让朝中大臣不满,此例已开了一次,若是再来,任免官员这般随意,那还要制度何用?那便不是大宋了,那是后赵!”
后赵残暴非常,将人作两脚羊吃,那实是史官都不愿意记录的时代,吴敏此时将大宋与后赵相比,真正是杀人诛心!赵桓若还要坚持,岂不成了一言而决的羯族首领!
赵桓气得七窍生烟又无可奈何:“胡先生终归是个大才,还需妥善安置才是!”
沈格道:“不若来我司天监,正好有许多同好之人!”
现在的司天监都是这些古古怪怪之人,官职品秩也不高,吴敏也不再出言反对。
赵桓见无人反对,心中甚喜,不让擢拔过速,那就且慢慢来,官位总是能升上来的:“既如此,入司天监做个主簿如何?”
主簿只是个从七品的小官,但也是官嘛,胡建国再次跪倒拜谢:“谢主隆恩!”
赵桓乐的眉眼直跳!
斥退了胡建国诸人,几人准备上朝,本来上朝不必如此频繁,只是金兵压境,片刻也闲不得,此刻又是小众经略相公回京首朝!
文武两班站列,中间却多了一人,正是金使王汭,王汭是燕云人,原属辽国,此时降了金,正要表现一番,便自请为使来宋。
王汭本是完颜宗望的使唤小吏,并无官秩,但此时代表了金国,便再也不同了!
王汭手指赵桓:“皇帝!我大金国二太子仁义,不想多做杀戮,初来时,稍显锋芒便收兵,正是为此,又遣我来和议,本是为了金宋两国百姓福祉,象征性要了点财帛劳军,这是对两国都好的大好事,不想你们口头上答应下来,这许多日来还不交割金银,莫非要二太子打将进来玉石俱焚,方才悔悟吗?”
李邦彦与吴敏眼观鼻鼻观心,只道什么也不曾听到,那边李纲忍耐不住,大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如此对我大宋皇帝陛下说话,便是你主子完颜宗望来此,也不敢如此!”
王汭斜眼看李纲:“李使相,我还不曾问你罪责,你不知韬光养晦,还敢在此狂吠!”
李纲重重哼了一声:“不敢请教!我何罪之有!”
王汭鼻孔朝天:“我大金国天兵降临,你不跪下迎接,居然敢啸聚悍匪抵挡,若不是二殿下仁慈,此刻你已是刀下亡魂!”
李纲须发皆张:“区区完颜二狗,分明打不过退了兵去,差点被我大宋将士射杀,来此退兵求和,居然还敢提诸多条件,难道不怕死吗,不若你回去让他重整兵马,再来试试我李纲的刀!”
王汭受这一吓,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想起出发时完颜宗望对他所说的话。
完颜宗望执了王汭的手:“王先生乃是大才,跟着我们这些粗鄙的军汉受委屈了!”
王汭感激涕零,忙称不敢!
完颜宗望又道:“我军缺少攻城器械,实难攻克这大宋都城,若是相持日久,西军来时,攻守就易形了!故此先生还需谨慎,万以和议成功为要,莫要贪功!”
王汭顿感肩上担子重如泰山!
此时李纲说要继续开战,反倒吓了他一跳,顿了顿心神,不敢与李纲对视,想到昨日信使送的消息,道和议必成,又对着皇帝嚣张道:“哈哈哈!原来这就是南朝和议的诚意,一面与我和谈,一面准备开战,打的好算盘!”
赵桓忙道:“非是如此,李相公!你且收敛一下你的性子,两国和议,非是儿戏!”
那边李邦彦睁开眼道:“和议乃国家策略,李相公这般不顾大局,首鼠两端,惹怒了上国,焉是大国风范!”
李纲待要发怒,门口唱喏道:“检校少傅、同知枢密院、京畿两河宣抚使种师道觐见!”
百官尽皆往大殿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健硕的身形大踏步走了进来,着了全身铠甲,头戴金盔,踏着金丝云履,手按宝剑,双目如电,颌下一尺长须,虽然年纪老迈,却仍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本来武将入朝一般是红罗袍肚,但这几日王汭在朝堂上颐指气使,稍有不顺意便破口大骂,皇帝受够了这鸟气,便特意让种师道着全甲觐见,镇一镇这王汭!
种师道目不斜视,走到皇帝近前抱拳为礼:“末将种师道,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万望陛下恕罪!”说完斜眼瞥了一下王汭。
这一眼无声,却如一柄利剑直插入王汭胸膛,王汭只觉胸中一闷,差点顺不过气了,吓得他拜倒在地,头也不敢稍抬,话语更是说不出来!
在宋人看来,种相公乃是形容威严,固若泰山,予人满满的安全感,但对于王汭而言,种相公脸上的每一道褶子都充斥着噬人心魄的凶残!
王汭本是辽人,打小就听说了老种经略相公和小种经略相公的凶名,幸得双方承平日久,种相公的凶名只需让西夏人承担,现在作为金使,却实实在在站在了种相公的敌面,直面种相公的目光,只惊得王汭散了三魂七魄,一时脑袋空空!
赵桓见了大喜,从龙椅上下来,抓住种师道的手:“小种相公!哎!应该叫老种相公了,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这一改成老种相公,便无意中告诉了旁人,种相公虽则气吞天下,终究是老了,平日里也就罢了,今日金使在侧,这边话说,岂不自曝其短?百官中许多人听了暗自摇头!
种师道回道:“老朽本待老死林间了,不想接到陛下旨意,有宵小之辈来此胡闹,特领西军十万,回京来看看,这世间哪里有不开眼的鼠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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