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眘看着眼前的一群老头,揉了揉眉头!
这还没烦完,李焘开始固定喷发:“官家,岳飞案该怎么审,便怎么审,官家若是要罗织罪名,实非明君所为!”
赵眘整个人都不好了,本来就烦,你还来这么一句,顿时怒道:“我告诉你,可别没事找事,我是在找证据,又不是凭空捏造!”
李焘丝毫不为所动,正色道:“查案是大理寺的事,与官家无涉!”
李文会本就看他不爽,也开始喷发:“官家彻查岳案,正是为天下之公,为天下公事寻些线索,又怎地坏了规矩?沽名钓誉之徒!”
杨椿看这两人又吵起来了,马上阻拦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明明都是为了这天地间的公道。李御史啊,官家召我们几人在此,而非私自会面,正昭显其公心,并无徇私之意,你看他询问我们的时候,可曾有诱导我们去诬陷秦桧之意?”
李焘细细一想,果然是没有,随即又是破口大骂:“险些被你带偏了,官家自然没有徇私,但这件事终究是大理寺的事,官家来做就是越俎代庖了!”
赵眘头疼不已,招惹他干嘛来着,怪不得辛弃疾最是怕他!
“李御史,今日不是谈论此事的时候,岳帅案关乎国本,朕不得不用心些,今日让你来,且是让你见证,此案经办并未徇私,并无伪证!至于你要弹劾朕,且等此案了结后再议!”
李焘闻言脸憋得通红,将自己的椅子搬得远远的,远远盯着众人,似乎果真是用自己的如炬慧眼,看穿几人的把柄!
几人悻悻地看着他,本来这个事情就陷入了僵局,现在李焘这般如同审案犯一般盯着他们,气氛更是尴尬。
赵眘嘿嘿干笑几声,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试探着道:“几位相公饿了吧,要不吃点东西垫垫?”
李焘道:“官家莫非是要用美食行贿么?”
赵眘闻言当时就要发作,幸得杨椿一把抱住:“官家,老臣不饿,不必了,咱吃些茶便好!”
茶博士进来排开器具就要点茶,李焘抽了抽鼻子又道:“莫非是闻名遐迩的龙园胜雪么?”
赵眘恼道:“龙园胜雪一饼须四两黄金,我整个皇宫都没有,许是上皇处有些存货,我这不过是普通的临安西庵茶!”
这话已经算是服了软了,耐心解释了这茶的出处,然而李焘并不买账:“西庵茶也是极品好茶,一个普通农户一年的收成也只得买三五两!”
龙园胜雪乃是团茶,为饼状,而西庵茶乃是散茶,称斤两计算。
赵眘哪里还忍得住,一下蹦到桌子上,指着李焘大骂:“老贼欺我太甚,西庵茶都不让喝,难道非要朕喝粗茶,要不也别点茶了,直接用沸水冲泡算了!”
直接用沸水冲泡也是宋朝底层百姓常见的喝茶方式,虽然口感差些,但主打一个便捷。
李焘梗着脖子道:“若果真如此,乃大宋之幸也!”
赵眘气得脸都白了,抓起茶盏便砸向李焘!
李焘避也不避,那茶盏正中额头,血流不止!
赵眘见状觉得有些过了,有心上前致歉,却是拉不下脸来!
张浚在那四处张罗让御医过来。
李焘却捡起碎瓷片包了起来。
“你做什么?”李文会问道。
“先去寻起居郎,再去寻编修官!”李焘言语中毫无波动!
赵眘闻言忙从桌案上跳了下来,拉住李焘的袖子道:“李御史,朕一时糊涂,你莫要放在心上。来来来,朕来与你裹伤!”
撕下袍服衣角,便要去给李焘裹伤。
虽然是便服,但是皇帝穿的,也算龙袍,龙袍裹伤,也算是一段佳话!
然而李焘并不买账,卷起碎瓷片便要向门外走。
张浚喊道:“李御史为一己之私去报起居郎与编修官,舍我等议事,实因私而废公也,若是此去期间,我等商议岳飞案,岂不少了见证!”
这话一出,正中李焘痛处,因私而废公这种骂名也万万担不得,只好又坐了回来,继续盯着众人。
赵眘舒了一口气,上前为他裹伤。
“慢来,官家,你那衣裳不曾用沸水烫过,不可裹伤!”一个中年太医气喘吁吁跑着道。
赵眘的衣角都举了起来,此刻继续裹又不是,撤回来也不是,僵在半空。
太医名叫柴源,也是出自太学,考入内服,任翰林医官。
“官家,你这布料虽好,却不合用作裹伤,往后万万不可如此!”柴源边为李焘裹伤,边埋怨道。
赵眘讪讪道:“以往在军中,都是有什么步便用什么步,哪里管得了这许多!”
柴源一怔,才想起这位皇帝曾就在岳飞军中,感慨道:“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大战一起,哪里来得及煮这许多布帛裹伤!正是因为如此,大战一起,非死即伤啊!”
赵眘心中一动,其实战争中死于直接厮杀的不到半数,许多都是疫病,或者受了伤得不到妥善医治导致的。
“这太医局有多少人啊!”
柴源随口道:“太医局分为九科,又有十九阶,总共三百多人吧!”
李焘呆住了:“这么多人!官家你皇宫有多少人?”
赵眘回道:“我这宫中宦官两百多人,宫女三百人,加上六尚局的女官总共也就一千人出头!”
李焘怒道:“你这一千余人的皇宫就有三百太医,而大宋往往一座州府都没有一百医者!”
柴源不乐意了:“这位大人,你以为这太医局是单为皇宫而设么?”
李焘懵了:“难道不是么?”
柴源冷哼道:“也就是你们这些达官贵人,整日里高高在上,不晓得人间事!我们这三百太医,不单单为皇宫内的人医治,文武百官,他们的家小,整个朝廷都有我们的身影,除此之外,还有太学,许多太医在太学教授所学,甚至编着医术!对了,那个针灸用的天圣铜人,便是太医局为了方便教学,由翰林医官王惟一所铸造!”(注一)
见李焘吃了瘪,赵眘心中乐呵起来,原来也有你吃瘪的时候!
经历此事,李焘也冷静了下来,皇帝似乎只是想探究岳飞案的真相,并没有其他意思。
然而事情依旧没什么进展。
正值辛弃疾过来讨杯茶喝,见众人坐着愁眉不展,便问了一句。
赵眘一五一十与他说了!
辛弃疾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问题很复杂么?
“张相公,我知道当年岳案发生的时候你在永州,可是你耳目众多,你一定知道当年哪些人参与了此案?”
张浚闻言大摇其手:“我……我不知道!我没有什么耳目,你别瞎说!”
赵眘笑嘻嘻道:“张相公,我又不是秦桧,你但说无妨!”
张浚苦着脸道:“官家,我当真不知道,当年被秦桧排挤,早已心灰意冷,真有消息自临安传过来,我都不想听,别说专门打听了!”
李文会道:“秦桧与罗汝楫自然是知道一切的,只是他们不愿意说!”
张浚忽然道:“有一人一定也知道,只是他愿不愿意说,也未可知!”
未可知?
未可知就是可以争取!
可以争取就是能成!
三兄弟要头脑有头脑,要武力有武力,要阴谋诡计也不缺,只要有线索,不怕摸不下去!
“张相公,你莫要打哑谜,快快说与我听,此人是谁?”
张浚连声叹气,脸上的皱纹更多了几道,终于纠结道:“上皇!”
注一:这座铜人目前在日本东京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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