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遗留的“暗客”死士如毒蛇出洞,在周军围城部队的侧翼狠狠咬了一口。虽未伤筋动骨,却足以让临淄城头那些原本惶惶不可终日的守军士气一振,也让城外逡巡的联军看到了一丝“里应外合”的微光。
姬延的大帐内,气氛却并未因此变得紧张。击败楚军前锋的余威犹在,将领们脸上更多是跃跃欲试的战意,而非忧虑。
“陛下,‘暗客’突袭,虽斩我数百士卒,然其战力已暴露,程邈将军业已调整部署,加强戒备,彼等再无偷袭之机。”一名将领禀报道。
姬延微微颔首,目光却投向临淄城的沙盘模型,手指轻轻敲打着西城区域。“田文养士三千,门客中鸡鸣狗盗者众,有精通兵事的死士也不足为奇。此獠虽死,余毒尚存,正好借此机会,一并铲除,永绝后患。”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然,困兽之斗,最为凶险。我军若强攻,即便拿下临淄,亦必伤亡惨重,正中城外联军下怀。彼等此刻,正盼着我军与守军拼个两败俱伤。”
“陛下所言极是。”苏厉沉吟道,“昭滑新败,魏韩胆怯,短期内无力发动强攻,但若我军攻城受挫,其必如豺狼般扑上。当下之局,关键在于速取临淄,且要取得漂亮,取得震慑!”
“如何速取?又如何震慑?”姬延看向苏厉,眼中带着考校。
苏厉躬身道:“臣以为,当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暗客’既出,说明城内抵抗核心已浮出水面。我军明面上继续围城,做出强攻姿态,吸引其注意力。暗地里,当全力启动西城内应,并……寻其薄弱,一击破城!”
“寻其薄弱?”姬延嘴角微扬,“苏卿可知,坚城之薄弱,不在城墙,而在人心。”
他站起身,走到帐中悬挂的临淄城防图前,目光锐利如刀。“田文已死,齐王田地庸懦,城内权贵各怀鬼胎。那‘暗客’死士再精锐,也不过五千之数,能守得住多宽的城墙?能压得住多少惶惑的人心?”
“程邈报,内应已掌控西城一门。此乃其一。”姬延继续道,“其二,朕那《求贤令》与安民告示,想必已在城内流传。饥肠辘辘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的士卒,还有那些担心身家性命的普通官吏……他们,才是临淄真正的‘薄弱’之处!”
“陛下圣明!”程邈此时也从前方赶回,接口道,“据内线密报,城内粮价已飞涨,百姓怨声载道。守军之中,除部分贵族私兵和‘暗客’死士外,多数齐军士卒士气低落,对为何而战充满迷茫。”
“好!”姬延抚掌,“既然如此,那朕便再给他们加一把火,递一架梯子!”
他迅速下达一连串命令,思路清晰,环环相扣:
“第一,明修栈道!程邈,你回去后,白日里多派士卒,扛云梯,推冲车,于各城门尤其是东、南二门佯动,擂鼓呐喊,做出即将总攻之势!夜间则多点火把,派遣小股部队骚扰,务必让守军精神紧绷,疲于奔命!将他们的主力,尤其是那五千‘暗客’,牢牢钉在城头!”
“第二,暗度陈仓!西城内应,不动则已,动则必杀!时机选择在……明日拂晓,人最困顿之时!信号不变,举火为号!”
“第三,攻心为上!”姬延目光灼灼,“将我们俘获的楚军旗帜、衣甲,挑拣一些鲜明的,送到城下示众!再以强弓硬弩,将昭滑败退的消息,以及朕的《安齐诏》射入城中!诏书中要写明:只诛首恶(指负隅顽抗的贵族及‘暗客’头领),助朕定城者赏,弃暗投明者免罪,保全临淄者重赏!朕要让城内所有人知道,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开城迎降方是生路!”
“第四,擒贼擒王!”姬延最后看向苏厉,“苏卿,你精选五千锐士,待西城门开,不必理会零星抵抗,直扑齐王宫!务必在混乱中控制齐王田地及主要宗室!同时,分兵一支,围剿‘暗客’聚集之地,朕不管他们躲在哪里,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揪出来,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臣等领命!”众将轰然应诺,只觉得一条清晰无比的破城之路已在眼前。
计策既定,周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次日,临淄城下,战鼓隆隆,杀声震天。程邈指挥部队在各个方向做出猛攻的姿态,箭矢如蝗,炮石呼啸,虽然真正的攻击尚未开始,但那强大的压力已让城头守军心惊胆战,尤其是那些普通齐兵,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而与此同时,更多的绢帛诏书被射入城中,上面清晰地写着周天子的承诺,以及楚军前锋大败、援军逡巡不前的消息。恐慌与希望,如同瘟疫般在守军和百姓中蔓延。一些低阶军官开始暗中串联,普通士兵看着城外严整的周军营寨和城内飞涨的粮价,眼神闪烁。
夜色渐深,喧嚣了一天的城头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巡逻士兵沉重的脚步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连续的精神紧绷和虚假警报,让守军异常疲惫。
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
西城方向,一团火焰猛地窜起,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早已埋伏在外的周军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洞开的城门汹涌而入!内应士兵在门内拼死挡住闻讯赶来的“暗客”和贵族私兵,为大军争取着宝贵的时间。
“城破了!周军进城了!”
“天子有令,只诛首恶,降者免死!”
混乱的呼喊声瞬间响彻西城,并迅速向全城蔓延。
苏厉一马当先,率领五千锐士,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直插临淄心脏——齐王宫。沿途遇到的抵抗微乎其微,许多齐军士兵看到周军旗帜,要么掉头就跑,要么直接丢弃兵器,跪地请降。姬延的攻心之策,在此刻收到了奇效。
齐王宫内,早已乱成一团。齐湣王田地穿着歪斜的王袍,吓得面无人色,在几个内侍的搀扶下试图从后宫密道逃走,却被苏厉派出的尖兵小队堵个正着。
而另一边,程邈指挥大军入城后,迅速分兵抢占各处要道,同时亲自带领一队人马,直扑“暗客”死士聚集的城南一处大宅。宅院内,“暗客”头领试图依托高墙负隅顽抗,但在周军绝对的兵力优势和悍不畏死的进攻下,抵抗迅速被粉碎,那头领最终被乱箭射杀在院中。
天色大亮时,临淄城内的主要战斗基本结束。周军旗帜插上了齐王宫的顶端,大街小巷恢复了秩序,一队队投降的齐军士兵被看管起来,程邈正指挥人手扑灭零星的火点,安抚百姓。
姬延在亲卫的簇拥下,骑着战马,缓缓进入这座东方最繁华的都市。阳光刺破晨雾,照耀着他金色的盔甲,熠熠生辉。街道两旁,胆大的百姓透过门缝偷偷张望,看着这位传说中如同神兵天降的周天子。
苏厉前来禀报:“陛下,齐王田地及主要宗室已被控制,软禁于偏殿。‘暗客’死士主力已被歼灭,其余孽正在清剿。城内局势已基本掌控。”
姬延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这座饱经战火却依旧能看出往日繁华的都城,脸上并无太多喜悦,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平静。
“传朕令,即刻张榜安民,开仓放粮。严明军纪,有扰民者,立斩。另外,”他顿了顿,“将齐王田地请来,朕要在这齐王宫的正殿,见他一面。”
然而,就在姬延准备彻底消化胜利果实时,一名哨骑飞奔而来,带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报!陛下!城外联军大营有异动!魏、韩两军旗帜正在后撤,但……但楚军昭滑所部,非但没有撤退,反而向前推进了十里,重新立寨,看架势,竟似要独自与我军对峙!”
姬延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浓浓的兴致。
“哦?昭滑……败而不退,困兽犹斗?倒是比朕想的,更有骨气一些。”
他望向城外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传令全军,抓紧休整,巩固城防。”
“朕倒要看看,这头受了伤的楚国老狼,还想从朕这里,叼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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