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灰白的天光刚漫过筒子楼斑驳的窗棂,苏晚月就醒了。不是被生物钟唤醒,而是源于刻入骨髓的重生者警觉——枕下那冰冷的金属硬物依旧硌着她的侧脸,像一道永不松懈的警戒线。昨夜陆家老宅那场弥漫着消毒水与算计味道的风暴,让她筋疲力竭,也让她心底那堵因重生而筑起的高墙,在陆行野冰冷强硬的庇护姿态下,裂开了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缝隙。疲惫感沉甸甸地压着眼皮,可身体却先于意识绷紧。她悄然伸手探入枕下,指尖触碰到剪刀冰凉的黄铜握柄,那熟悉的冷硬感带来一丝病态的慰藉,她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真正睁开了眼。
陌生的房间弥漫着陈旧樟脑和淡淡灰尘的味道。这是陆行野在单位筒子楼的家,除了新婚那夜,她几乎没在这里完整地待过一天。前一晚从陆家老宅脱身,已是深夜,无处可去,只能被陆行野带回了这里。
她掀开薄被,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寒意瞬间从脚心窜到头顶。推开卧室门,一股浓郁却陌生的米香混着铁锅的微焦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怔在门口。
厨房窄小的过道里,那个向来挺拔如松、气场冷硬的身影,此刻竟显得有些局促。陆行野背对着她,高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小厨房的入口。他没穿那身笔挺冷硬的军装外套,只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衬衣,袖子高高挽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他微微弓着背,正专注地盯着炉子上一个“噗噗”冒着热气的铝锅。右手拿着长柄铁勺,动作生疏甚至有些僵硬地搅动着锅里的内容物——那浓郁的米香正是来源于此。
苏晚月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握着勺柄的手上。指节依旧分明有力,手背上有几道淡化的旧伤痕,此刻却沾了一点不小心溅上的米汤渍。晨光透过厨房那扇蒙着油污的小窗,在他宽阔的肩膀和微乱的发顶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竟奇异地软化了他周身惯常的冷硬线条。
这景象太过违和,以至于苏晚月一时忘了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在陆家老宅面对继母刁难时如出鞘利剑、在军车驾驶座上掌控方向如臂使指的男人,此刻竟像个笨拙的新手,在和一口煮粥的锅较劲。他微微蹙着眉,侧脸的线条依旧冷峻,但那份专注里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烟火气?
陆行野似乎察觉到身后的目光,搅动的手顿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回头。他盯着锅里翻滚的白粥,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才略显生硬地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醒了?粥……快好了。” 他依旧没有回头,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那锅粥上,只有微微绷紧的后背泄露了一丝不自然。
苏晚月“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带着刚醒的微哑。她没有走进厨房,转身走向角落那张掉漆的方桌旁坐下。桌面有些油腻,她下意识地用指尖抹了一下。目光扫过房间,依旧是记忆中新婚时的样子,冷清、简单、缺乏人气,只有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仙人掌算是唯一的活物。这屋子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硬朗和疏离。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磕碰声,是勺子碰到锅沿。接着是碗碟相碰的清脆声响。
片刻后,陆行野端着一个搪瓷盆走了出来。盆里是冒着热气的白粥,米粒煮得还算软烂,只是边缘有些微微的焦黄。他另一只手拿着两个洗得发白、印着红字的铝饭盒盖子,权当碗用,还有两双洗得干干净净的木筷。
他把搪瓷盆放在桌子中间,将其中一个饭盒盖子推到苏晚月面前,然后拿起长柄勺,动作有些滞涩地舀起一勺粥。滚烫粘稠的粥体从勺边滑落,有几滴溅在了他挽起的袖口上,留下深色的印记。他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将那勺粥稳稳地倒进苏晚月面前的饭盒盖里,又给自己也舀了一勺。
“吃吧。”他简短地说,自己先端起了面前的“碗”,拿起筷子。
没有小菜,没有咸蛋,只有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粥。
苏晚月看着面前饭盒盖里那汪浓稠的白色。蒸汽氤氲上来,带着纯粹的米香,熨帖着她因昨夜惊悸而冰冷的胃,也似乎一点点融化着她心口那块坚冰。她拿起筷子,指尖触碰到被粥烘得温热的铝制边缘。
她低头,小口地啜了一口。粥的温度刚刚好,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味道很纯粹,只有大米的甘甜,虽然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糊味,但在这清冷的、带着隔夜寒气的清晨,却显得格外真实和……温暖。
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两人细微的喝粥声。阳光透过窗户,光柱里尘埃浮动。陆行野吃得很安静,速度不慢,但动作一丝不苟,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他始终没有看苏晚月,视线似乎只落在自己面前的粥上,或者更远的地方。
苏晚月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他额角有一缕碎发垂落,被厨房的热气微微濡湿,粘在皮肤上。她看着他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上那点米汤渍格外显眼。昨夜在老宅,就是这只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容抗拒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从赵玉芬毒针般的话语下拽离;也是这只手,此刻笨拙地握着勺子,为她盛上这碗简单到近乎寒酸的白粥。
庇护与笨拙,冰冷与温热,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在这个男人身上矛盾又自然地交织着。苏晚月心底那丝因阁楼火光和昨夜维护而滋生的微弱暖流,在这碗温热的粥里,似乎又悄然壮大了几分。那堵高墙的裂缝,无声地蔓延开来。
她低头,又喝了一口粥。温热的米浆滑入喉咙,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就在这时,客厅角落那台老式黑色拨盘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叮铃铃——叮铃铃——”,刺耳的铃声瞬间打破了房间里这份奇异的、带着粥米温香的宁静。
陆行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放下了筷子,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站起身,大步走向电话机,军裤的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苏晚月的心跳也跟着那铃声猛地一突。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任何电话都像是不祥的预兆。陆家老宅?周文斌?还是她刚起步就屡遭波折的小作坊又出了什么问题?
她端着饭盒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尖感受到铝器边缘传来的微烫。目光紧紧追随着陆行野的背影。
陆行野抓起听筒,声音低沉而平稳:“喂?是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不大,陆行野只是静静听着,眉头却一点点锁紧,下颌线也绷了起来。他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关节有些发白。
“嗯,知道了。”他简短地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但周身那股刚刚被粥水温热软化了一点的气息,瞬间又沉凝如铁,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冰冷压迫感。他挂了电话,转过身。
苏晚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她迎上他的目光,那眼神锐利如鹰隼,直直地看向她。
“周文斌,”陆行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砸在寂静的房间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昨天下午,在你被叫去老宅的时候,他去了你的作坊。”他顿了顿,目光在苏晚月瞬间变得苍白的脸上扫过,补充道,“以‘关心’的名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
一股寒气从苏晚月的脚底板直冲头顶,手里的饭盒盖子差点脱手。周文斌!那个笑里藏刀的毒蛇!他去她的作坊干什么?在她被强行拖入陆家漩涡、分身乏术的时候?恐惧和愤怒瞬间攫住了她,胃里刚刚熨帖下去的暖粥似乎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陆行野看着她骤然失色的脸,眼神更深沉了几分,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洞悉一切的冷冽,有对周文斌行径的厌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苏晚月反应的审视?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过:
“他说,想跟你谈笔‘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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