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零星的雪沫子,扑打着糊了旧报纸的玻璃窗,发出沙沙的轻响。筒子楼狭窄的走廊里,家家户户飘出的饭菜香气混杂在一起,唯独苏家这扇门内,空气像是结了冰,沉甸甸地压着,连那点烟火气都透不进来。
厨房门口,两个小小的蜂窝煤炉子如同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地摆放着。左边那个,炉膛里青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铝锅里翻滚着寡淡的白粥,是苏晚月的。右边那个,炉火正旺,铁锅里滋滋作响,煎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旁边还温着一小碗蒸好的腊肉,是陆行野的。
“刺啦——” 油星溅起的细微声响,在过分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晚月背对着厨房门口,坐在窗边那张掉漆的缝纫机前。机头垂下,她手里捏着一块深蓝色的涤卡布,指尖捏着针,却久久没有落下。布料上画好的衣片线条,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扭曲变形。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在布料上,而是死死盯着窗户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还有倒影里,厨房门口那个沉默高大的背影轮廓。
距离那场激烈的、关于小宝生父军功章的质问,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天。半个月,三百六十个小时。那晚陆行野摔门而去的巨响,仿佛还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她耳膜生疼,也彻底冰封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关系。
分灶,是苏晚月划下的界限。那晚之后,她默默把自己的锅碗瓢盆挪到了走廊角落那个闲置的旧炉子上,把本就不大的厨房空间,让给了陆行野。无声,却比任何争吵都更决绝。她不想再沾他一点东西,无论是灶台上的火,还是他这个人。
陆行野没有任何异议。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沉默地接受了这条无形的三八线。每天下班回来,他径直走向属于他的那个炉子,生火,做饭,动作利落得像在部队执行任务。饭菜的香气有时会霸道地弥漫过来,钻进苏晚月的鼻腔,勾起胃里空荡荡的痉挛,她却只是更紧地抿住唇,把腰板挺得更直。
沉默,成了这个家唯一的语言。空气里只剩下炉火的哔剥声,锅碗偶尔碰撞的轻响,还有走廊外邻居家传来的、模糊不清的欢声笑语,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小宝夹在中间,像只受惊的小兽。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在陆行野回来时就欢快地扑过去,也不再缠着苏晚月讲睡前故事。大部分时间,他缩在自己的小床上,抱着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布老虎,乌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在两个大人之间来回逡巡,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惶恐和茫然。
“爸爸…” 吃饭时,小宝捧着苏晚月给他盛的小半碗粥,小声地、带着点期盼地看向饭桌另一头沉默扒饭的陆行野。他想让爸爸尝尝妈妈熬的粥,虽然很稀。
陆行野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小宝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小脑袋耷拉着,用勺子无意识地搅着碗里的米粒。
苏晚月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疼。她猛地放下筷子,碗底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小宝,快点吃,吃完妈妈给你读新买的《孙悟空》。” 她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虚假的轻快,试图驱散小宝脸上的阴霾,也像是在对抗那无边的沉默。
陆行野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咀嚼的动作似乎更用力了些,下颌线绷得死紧。他三两口扒完碗里的饭,放下筷子,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生硬的压迫感。他没有看苏晚月,也没有看小宝,径直走向门口,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军大衣。
“我出去一趟。” 他丢下四个字,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交代去向。门轴发出沉闷的“吱呀”声,接着是门板合拢的轻响。一股裹挟着雪沫子的冷风趁机钻了进来,吹得炉火猛地一暗。
屋子里瞬间只剩下苏晚月和小宝。刚才刻意营造的那点“热闹”假象,如同肥皂泡般啪地碎裂。比之前更深的寂静笼罩下来,带着一种被遗弃的冰冷。
小宝抬起头,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要落不落。“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他带着哭腔的声音细细的,像受伤的小猫。
苏晚月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猛地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身后的凳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她顾不上扶,几乎是冲到小宝身边,一把将孩子瘦小的身子紧紧搂进怀里。
“胡说!”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把孩子揉进骨血里,“爸爸…爸爸有事。小宝有妈妈,妈妈永远要小宝!” 她把脸埋在小宝柔软的头发里,鼻尖是孩子特有的奶香,可心底却是一片冰封的荒原。陆行野摔门而去的背影,他沉默吃饭的侧脸,还有此刻这空荡荡的屋子…所有的画面都在撕扯着她。
小宝在她怀里小声地抽噎起来,温热的泪水浸湿了她单薄的衣衫。苏晚月抱着他,身体微微颤抖。她看着对面炉子上,陆行野没吃完的那半碗饭,旁边还放着那个他刚用过的、边缘带着豁口的粗瓷碗。冰冷的,没有一丝余温。
视线不受控制地移向门口。那扇关上的门,像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门外的世界是未知的寒冷,门内…是凝固的冰霜。只有怀里小宝细微的抽泣声,是这冰封世界里唯一的、微弱的活气。
她抱着小宝,像抱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在无边的寒冷和死寂里,站成了一尊僵硬的雕像。分灶的炉火,一个早已熄灭,只余灰烬的冰凉;另一个,也渐渐黯淡下去,只留下最后一点苟延残喘的红光,映照着这冰冷、无声的战场。半个月的冷战,将所有的温情与可能,都冻结在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而这场严寒,似乎还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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