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那张不署名的五百五十元汇款单,苏晚月得以星夜兼程赶回老家。所幸钱及时送到,母亲挺过了最危险的时候。三天三夜心力交瘁的守护后,母亲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苏晚月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踏上归程。
暴雨砸在坑洼的土路上,溅起浑浊的泥浆。最后一班从县城开回市里的老式班车,像一头疲惫的老牛,喘着粗气在漫天雨幕中蹒跚。苏晚月蜷缩在冰冷的、蒙着水汽的车窗边,脸颊贴着冰冷的玻璃,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被暴雨冲刷得模糊扭曲的田野。雨水顺着车窗蜿蜒流下,像一道道无声的泪痕。身体是冷的,心也是冷的。陆行野摔门而去的背影,抽屉里那张没有署名的汇款单带来的短暂暖意,早已被这连日的奔波、担忧和绝望冲刷得所剩无几。她和他之间,横亘着太多冰冷的沉默和无法触碰的秘密,像这漫天的大雨,无边无际,令人窒息。
班车在雨夜里颠簸摇晃,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发出一声刺耳的刹车嘶鸣,停在了市郊那个简陋的、只有一个破旧雨棚的终点站。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下得更急了,砸在棚顶的铁皮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乘客们骂骂咧咧地挤下车,咒骂着这鬼天气,然后像受惊的鸟兽般,顶着破麻袋、塑料布,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雨幕,迅速消失在昏黄路灯映照下的泥泞小路上。很快,嘈杂散去,站台上只剩下苏晚月一个人,还有那辆喘着粗气、车灯昏黄的破旧班车。
她紧了紧肩上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装着给母亲抓的几副调理中药,很轻,却又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土腥味的空气灌入肺腑,她咬咬牙,准备冲进这瓢泼大雨里。从这里走回她和陆行野那个位于城郊结合部的家属院,还有将近四十分钟的泥泞土路。
就在她迈出雨棚边缘,冰冷的雨点即将砸在她头顶的瞬间——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昏黄、摇曳的路灯光晕边缘,瓢泼的雨幕之中,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如同扎根在泥泞里的青松,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是陆行野。
他没有穿军装常服,只套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绿色雨衣,宽大的雨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雨水顺着帽檐汇成粗壮的水流,不断淌下。他整个人几乎完全暴露在暴雨里,只有肩膀以上的位置,被一把巨大的、老式的黑胶伞勉强遮挡着。而那把伞,像一个忠诚而固执的哨兵,正以一种绝对倾斜的姿态,稳稳地撑在雨棚出口的正前方,恰好为即将踏入雨中的苏晚月,隔开了一片小小的、干燥的、无雨的空间。
雨点疯狂地砸在伞面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汇成更大的水流,沿着伞骨哗哗地淌下,在他穿着高筒雨靴的脚边溅起浑浊的水花。他的裤腿早已湿透,深色的水渍蔓延到膝盖以上,紧贴着布料,勾勒出结实的小腿轮廓。握着伞柄的那只手,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上青筋隐现,雨水顺着手腕流进袖口。
他就那样站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没有呼唤,没有靠近,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只是固执地、沉默地,用那把倾斜的伞,在狂风暴雨中为她开辟了一方小小的避风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震耳欲聋的雨声,呼啸的风声,远处班车引擎最后的喘息声…所有的喧嚣似乎都退到了遥远的地方。苏晚月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幅画面:昏黄的光线下,漫天泼洒的雨幕中,那个沉默如山、浑身湿透却为她撑起一片干燥的男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帆布包的带子被她无意识地攥紧,勒得指节生疼。她看着他湿透的裤腿,看着他因用力而绷紧的手背,看着那把固执倾斜、将风雨尽数挡在外面的黑伞…
三天前那场激烈的质问和摔门声犹在耳边,抽屉里那张没有署名的汇款单带来的暖意还未曾消散,此刻又被这无声的、磅礴的守护冲击得七零八落。愤怒吗?委屈吗?感激吗?疑惑吗?各种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胸腔里翻滚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他到底在想什么?摔门而去的是他,暗地里寄钱的也是他?此刻像个傻子一样站在暴雨里为她撑伞的还是他?他以为这样沉默的付出,就能抵消那些冰冷的秘密和隔阂吗?
心头的火气混杂着难以言说的委屈,让她几乎想冲他吼一句:“谁要你管!” 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终,她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将几乎夺眶而出的湿热狠狠逼了回去,然后猛地低下头,像一只倔强的、不肯接受怜悯的落汤鸡,一头冲进了他撑起的那片干燥里,快步越过他身边,头也不回地扎进前方更深的雨幕和黑暗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砸在脸上、身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她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踩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脊背挺得笔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倔强。
身后,传来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
嗒…嗒…嗒…
每一步都踏在泥水里,发出清晰而粘稠的声响,不紧不慢,却异常坚定地跟在她的身后。
苏晚月的心跳骤然失序。她猛地停住脚步,倏然回头——
陆行野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那把巨大的黑胶伞,依旧以一种绝对倾斜的姿态,稳稳地举在她的头顶上方。而他自己,整个后背和半边身子,已经完全暴露在倾盆大雨之下。雨水顺着他的雨衣帽檐、肩膀、后背,肆无忌惮地流淌,军绿色的布料被浸染成更深的墨色,紧紧贴在他宽阔的肩背上。
昏黄的路灯光线被雨水切割得支离破碎,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依旧沉默着,目光似乎落在前方泥泞的路上,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只有那把伞,像一个沉默的誓言,固执地为她遮挡着风雨,哪怕他自己早已浑身湿透。
一股巨大的、难以抗拒的力量瞬间攫住了苏晚月的心。所有的愤怒、委屈、质问,在这沉默如山、磅礴如雨的守护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眼眶再也无法承载那份汹涌的酸胀,滚烫的液体终于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毫无征兆地滑落脸颊。
她猛地转过身,不再看他,只是更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然后,她不再奔跑,不再抗拒,只是维持着原来的速度,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在风雨飘摇的归途上。
嗒…嗒…嗒…
身后那沉稳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头顶那把倾斜的黑伞,在狂风暴雨中,稳稳地撑起一片小小的、沉默的、却足以让惊涛骇浪暂时平息的港湾。伞骨承受着雨水的重量,发出细微而坚韧的嗡鸣,如同某种无声的宣告,穿透震耳欲聋的雨声,清晰地烙印在苏晚月冰冷而混乱的心上。
这沉默的岗哨,无声的伞,比千言万语更重,更沉。它无法瞬间融化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山,却像一道灼热的烙印,在风雨如晦的归途上,在她紧闭的心门上,烫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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