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师傅彻底愣住了，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表情从错愕到迷茫，再到一丝自我怀疑，最后定格在了一种“我难道真是个糟蹋手艺的罪人”的茫然中。
他看看手里的“赛博罗盘”，又看看张铁柱，张了张嘴，那句“你小子找茬是不是”硬是没能说出口。
因为张铁柱说的每一句话，都把他高高地架在了“手艺人”的道德高地上。
他要是反驳，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个用电烤箱做旧、拿工业漆骗人的奸商；可他要是不反驳，就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五十块钱的“侮辱性”报价。
秋雅和林菲菲在张铁柱身后，已经完全石化了。
林菲菲是震惊于神乎其技的商业谈判技巧，她看张铁柱的眼神，已经从看董事长，变成了看“商战之神”。
秋雅则是震惊于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能力，她捂着嘴，强忍着笑意，肩膀在轻微地颤抖，她大概已经开始怀疑张铁柱来这里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是为了进行一场先锋的行为艺术。
僵持了足足半分钟，胡师傅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张铁柱，缓缓地、艰难地点了点头。
“行……小子，你行。”
“五十就五十！你说的对，这玩意儿留在我这儿，确实是败我名声！你赶紧拿走，埋了，烧了，随你便！别让我在市场上再看见它！”
张铁柱心中狂喜，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种“我是为你好”神态。
他示意秋雅付钱，秋雅忍着笑，从那沓“巨款”中抽出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了过去。
交易完成。
张铁柱感觉自己完成了一项史诗级的成就。
然而，就在我准备拿起那个五十块钱淘来的“战利品”时，胡师傅突然摆了摆手。
“等等。”
他把那个“赛博罗盘”拿了回去，随手丢进一旁的废品堆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塑料碰撞声。
“既然你是‘那个人’介绍来的，就别拿这玩意儿糊弄事了。”
胡师傅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变得深邃，
“能跟我胡老九玩这套‘捧杀’路数的，普天之下，也只有那个不讲道理的臭老太婆教得出来。”
张铁柱的心猛地一跳。
他认识那个管理员老太婆！
胡师傅不再理会我们，他弯下腰，从一个更深、更隐蔽的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孩子玩的弹弓。
不，甚至比那更简陋。
就是一根找来的Y形树杈，用红色的橡皮筋绑着，皮兜还是用一块破帆布裁的，整个东西看起来就是随便一个熊孩子五分钟的手工作品，充满了粗糙和廉价感。
他将这个“弹弓”郑重地放在了摊位上，用一种我们完全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它。
“这，才是你要找的东西。”
他们三人都愣住了。
“胡师傅……您没开玩笑吧？”林菲菲忍不住问，“这是……弹弓？”
“没见识。”胡师傅白了她一眼，
“此物名为‘因果弹射器’。你以为它打出去的是石子吗？错！它打出去的是‘可能性’，修正的是‘已然偏离的因果线’！非大机缘者、大气运者，不可得之！”
他这套说辞，比张铁柱刚才那番话还要离谱。
张铁柱下意识地想跟他对喷，但脑子里那个老太婆的声音突然冷冷地响起：
“闭嘴，听他说。”
张铁柱立刻安静了下来。
胡师傅看着张铁柱，继续说道：
“这东西，平时别乱用。等你遇到用‘道理’和‘逻辑’都解释不通的‘信号干扰’时，你就知道它的用处了。它不需要子弹，你只需要对着目标，拉开皮筋，然后松手。它会自动帮你校准。”
说完，他把那个弹弓推到我面前：
“五十块钱，就当是卖你这个了。东西你拿走，赶紧滚蛋。看见你就想起那个老太婆，晦气。”
张铁柱稀里糊涂地接过了这个堪称“工业垃圾”的弹弓。
他们三人，带着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转身离开了这个摊位。
走出没多远，林菲菲终于忍不住了：“董事长！我们是不是被骗了？五十块钱买个破弹弓？这连固定资产都算不上，这是坏账啊！”
张铁柱没有说话，只是掂量着手里的弹弓，心里百感交集。
就在这时，秋雅走到了张铁柱的身边，她没有看那个弹弓，而是看着他的眼睛，轻声地、认真地问：
“张铁柱，你老实告诉我。你以前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对吧？”
张铁柱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会懂那些……什么‘包浆’、‘火气’、‘工业漆’的？”她继续追问，眼神里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锐利，
“还有刚才，那个胡师傅提到‘老太婆’的时候，你的表情很不自然。你在跟谁……或者说，在跟什么东西交流，对不对？”
她的问题，瞬间打破张铁柱所有的伪装。
张铁柱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该怎么跟她解释？说他的脑子里住着一个脾气暴躁的毒舌老太太，还附赠一个随时可能死机的坑爹系统？
看着张铁柱窘迫的样子，秋雅却没有再逼问下去。
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拿过那个弹弓，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算了，现在不想说就别说了。”她的语气重新变得柔和下来，
“走吧，‘董事长’。我们公司现在有了第一笔‘天使投资’，和第一件‘镇司之宝’。回去开会，研究一下怎么处理我们的第一个客户那个会唱悲伤情歌的智能音箱。”
张铁柱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没说。
他们回到了张铁柱家。
张铁柱看着那把朴实无华的弹弓，又看了看手机上那个“智能音箱驱魔”的预约订单。
一个巨大的问号，在他脑海中缓缓升起。
难道……我真要用这个玩意儿，去打一个智能音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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