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声断断续续,如同濒死之人的叹息,又似怨魂在耳边低诉,在这死寂空旷的殿堂里激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回响。声音的源头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穿透层层腐朽的阴影,固执地钻入林默和柳嫣的耳中,带着一种浸透骨髓的悲怆和难以言喻的召唤之意。
柳嫣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抓紧了林默的衣角,指尖冰凉。她从未听过如此诡异的声音,仿佛能直接啃噬人的心神。“林…林大哥,那是什么?”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林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祭坛后方那片被巨大阴影和倒塌雕像完全吞没的区域。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如同黑暗本身在发出邀请。同时,他的眼角余光始终没有离开祭坛基座阴影下的那个小小的紫色身影。
那只暗紫色的幼兽,在呜咽声响起时,血色的竖瞳猛地亮起一瞬,充满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恐惧如同实质的寒冰,让它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本能地想要更深地缩进基座的角落阴影里。然而,在那纯粹的恐惧之下,却又奇异地混杂着一丝近乎孺慕的渴望和…激动?它小小的头颅努力昂起,耳朵竖得笔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意义不明的咕噜声,像是在回应那深沉的呜咽。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蚀心毒火灼烧的剧痛。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因毒火反噬和眼前诡异景象带来的双重冲击,冰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尘埃和血腥祭祀的余味涌入肺部,带来一阵刺痛。
“待在这里,照看好周通和那位姑娘。”林默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的目光扫过依旧昏迷不醒的周通和那身份不明的少女,最后落在柳嫣苍白却强自镇定的脸上,“若有异动,立刻出声。”
柳嫣用力点头,尽管眼中惊惧未消,但一股韧性支撑着她:“林大哥,你小心!”
林默不再言语。他强忍着心口和右臂的剧痛,调动起体内残存的力量,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落脚极轻,如同踩在薄冰之上,尽量避开地面散落的碎石和腐朽的骨骸。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谨慎地向祭坛后方那片未知的黑暗延伸探去。
越靠近祭坛后方,那股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血腥祭祀气息便愈发浓郁粘稠,几乎化为实质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倒塌的巨大异兽雕像如同巨人的骸骨,狰狞地指向穹顶的黑暗,断裂处露出灰白的石质,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冷的光。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埃,每一步落下,都会扬起一片灰雾。
呜咽声变得更加清晰了,仿佛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某个角落,断断续续,如泣如诉。
林默的精神力触角率先探入那片最为浓重的阴影。在倒塌雕像形成的夹角下方,他的“视线”捕捉到了一块轮廓——并非活物,而是一块巨大的、半埋于尘埃和碎石之下的石碑!
石碑斜斜地倚靠着断裂的雕像基座,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垢和蛛网,但依稀可见其本身的材质是一种深沉的墨玉色,透着一股冰冷的沉重感。碑体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然而,就在这残破不堪的碑面上,一些深深镌刻的古老文字,顽强地穿透岁月的尘封,显露出来。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
那些文字极其古老,笔画扭曲如蛇,带着一种原始而邪异的气息。他并非认识所有,但其中几个反复出现的、如同血淋淋烙印般的字符,却像冰冷的毒针狠狠刺入他的脑海:
葬魂!那扭曲的符文仿佛由无数痛苦挣扎的魂魄凝成。
献祭!笔画间流淌着粘稠的暗红色泽,如同永不干涸的血。
噬魂!最后一个字符最为狰狞,如同张开的巨口,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凶戾!
仅仅是精神力的触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阴寒和悸动便汹涌袭来。林默闷哼一声,识海如同被重锤敲击,眼前一阵发黑,探出的精神力丝线瞬间被震散!那石碑仿佛不仅仅是一块石头,而是一块封印着无尽怨念与血腥的邪物!一股磅礴、混乱、充满了痛苦与毁灭意念的精神洪流,顺着那被震散的精神力,逆流而上,狠狠撞向林默的识海!
“呃!”林默身形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右臂的幽蓝血管猛地一跳,蚀心毒火受到这股阴邪精神力量的刺激,如同被浇了滚油的烈火,“轰”地一下在体内爆燃!灼魂蚀骨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他的神经,比之前任何一次反噬都要猛烈!
“林大哥!”柳嫣的惊呼声带着哭腔响起。
祭坛基座下,那只暗紫色的幼兽也被这突然爆发的精神冲击和蚀心毒火的气息惊动。它猛地抬起头,血色的竖瞳死死盯着痛苦弓身的林默,眼神中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中,一种源自血脉本能的、对那磅礴阴寒精神力的排斥与愤怒,如同火星被点燃!
“呜——!”幼兽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嘶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一股比之前驱逐雾影时微弱许多、但性质却更加精纯凝练的精神波动猛地从它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如同一圈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林默的身体,重点撞向那试图侵入他识海的阴邪精神洪流!
嗡!
空气中仿佛响起一声低沉的震鸣。
那股来自石碑的阴邪精神力量,在接触到幼兽这精纯精神波动的瞬间,如同积雪遇沸汤,竟发出“嗤嗤”的消融之声,其凶戾狂暴之势被硬生生遏制、削弱了大半!虽然未能完全驱散,但侵入林默识海的压力骤然减轻。
林默只觉得脑海中的剧痛和混乱感猛地一松,虽然蚀心毒火的灼烧依旧猛烈,但至少神志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惊骇地看向那只幼兽,只见它小小的身体在发出这一击后剧烈地颤抖着,血色竖瞳中的光芒再次黯淡下去,甚至比之前更加萎靡,软软地趴在地上,只有胸脯在微弱地起伏。
是它!又是它!在关键时刻,这来历不明的小兽再次用那奇异的精神力量帮了他!而且,这一次,它的力量似乎对石碑上那股阴邪的精神力有着某种奇特的克制作用?那精纯的气息…与这古殿的死寂同源,却又带着一种更高层次的…秩序?
没等林默细想,异变再生!
就在幼兽精神波动与石碑阴邪精神力碰撞消融的刹那,整个古老殿堂猛地一震!
不是错觉!
脚下的地面传来清晰的、沉闷的震动感,如同沉睡的巨兽在翻身。穹顶的尘埃如同瀑布般簌簌落下,形成一片灰蒙蒙的雾霭。四周残存的、布满诡异浮雕的石柱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倾倒。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林默脚下所踩的、铺满厚厚尘埃的地面,那些坚硬冰冷的巨大黑色砖石,此刻竟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开始缓慢地蠕动、起伏!
一块块巨大的方砖边缘,泥土和尘埃被无形的力量推开。砖石之间的缝隙不再是静止的线条,而是如同肠道般在微微收缩、舒张!一股更加浓郁、更加污秽的土腥气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有机物的气味,从那些蠕动的缝隙中弥漫开来,瞬间盖过了原本的血腥祭祀气息。
“地…地在动!”柳嫣的尖叫声带着彻底的惊恐,她抱着昏迷的周通,试图后退,却发现整个殿堂的地面都在发生这种诡异的变化,无处可躲!
林默瞳孔骤缩,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猛地收回看向幼兽的目光,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危险!致命的危险!这来自地底的悸动,比刚才的雾影、比石碑的精神冲击更加直观,更加令人绝望!
他毫不犹豫,强忍着蚀心毒火的疯狂灼烧和身体的剧痛,猛地转身,朝着柳嫣和昏迷的两人所在的位置爆喝:“退!快退到祭坛那边去!”祭坛是这片殿堂中唯一由整块巨大黑石雕琢而成的区域,或许能多支撑片刻!
同时,他体内的《万噬源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不是为了吞噬,而是为了榨取身体里最后一丝可用的力量!右臂的幽蓝血管如同活物般剧烈搏动,皮肤下的光芒明灭不定,将周围蠕动的黑色地砖都映照出一片妖异的色泽。丹田气海如同被点燃的油库,残存的灵力不顾一切地涌向四肢百骸,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也换来短暂的力量爆发!
他脚尖在蠕动的砖石上狠狠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柳嫣的方向激射而去。每一步落下,脚下的砖石都传来令人牙酸的挤压和粘滑感,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腐烂内脏上。
就在他扑出的瞬间,他原先站立位置旁边的一块巨大黑砖,猛地向上拱起!砖石缝隙被一股蛮力撕裂,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泥浆喷涌而出!紧接着,一条足有成人手臂粗细、布满粘液和环状角质层的惨白色“肢体”,如同巨大的蠕虫般,闪电般从破开的洞口探出,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抽向林默刚才所在的位置!
啪!
空气被抽爆的脆响刺耳至极。那惨白的肢体末端并非利爪,而是如同吸盘般的口器,布满了密密麻麻、不断蠕动的细小黑刺!
骨蛭!而且是远比之前遭遇过的那条更加巨大、更加凶悍的个体!
林默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抽,身体在空中强行扭转发力,落在柳嫣前方,将她挡在身后。他脸色凝重到了极点,目光死死盯着那破开的洞口和那条在空中狂乱舞动、寻找目标的惨白骨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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