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6日。
八路军进县城已经三天了。
顾秀英看着簸箩里的碗盘，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抱起簸箩冲孩子们说道：“大娃，二娃，妮儿，你们看家，娘去买些粮食回来。”
几个孩子乖巧地点头，只有大娃有点疑惑。
家里的钱和粮都被鬼子抢走了，娘拿什么去买粮？还有，为什么要带着家里的碗盘出去？
似是察觉到了孩子们的困惑，顾秀英摸了摸大娃的头，“我听隔壁婶娘说了，八路军收旧的碗碟、家具，不光能换到新的，还能换到粮食、盐和糖。”
“娘，这，这怎么可能呢？”大娃今年十三岁了。乱世里的孩子都早熟，想得也多。
这话听着就像神话故事，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
顾秀英叹气，“只能去试一试了。现在世道乱着，咱们的铺子一时间也卖不出去。”她顿了顿又道：“能不卖就不卖，你们达还没回来呢。”
说到自家汉子，顾秀英便红了眼。她自幼丧母，继母苛待，父亲也不管，爷奶只疼继母生的弟弟，什么好吃的、好用的没她的份儿，但什么吃苦受累的都是她承受着。潦草地活到十六岁，家里为了二十块大洋把她嫁了，连衣裳都没给一件。说是钱要留给弟弟娶媳妇，她只是泼出去的水，以后也不入祖坟的。
说真的，反是嫁人后，才觉这世上还有人会待她好。昨日吃白面馒头，想着汉子往日在家时都把精粮留给她吃，如今生死不明，真真是难受。
不到走投无路，她是不会卖铺子的。铺子卖了，汉子要找回来，就找不到他们了。
同时，她也有些期盼。
既然鬼子被打走了，汉子是不是也能回来了？
她侧过头，不让孩子们看见自己的眼泪。
“行了，你在家看好弟弟妹妹，娘去去就来。”
顾秀英出了家门，往最近的八路交易点赶去。
还没到地方，就看见交易点前排了长长的队伍。
现场虽然闹哄哄的，但大家都在老实地排队。
问了下才知道，昨个儿有个地痞流|氓想插队，还打人，结果被八路抓了起来。听说，要是手上有人命的话，要跟汉奸一起枪毙。
八路军入城三日，对百姓秋毫无犯，但那些当汉奸的，耍流|氓，抢劫的，可遭殃了。有几个入室抢劫的，直接被当街枪毙。
如此一来，城里的治安迅速变好，也没人敢趁着混乱打劫了。
因此，昨日那个地痞被抓后，一些还有小心思的人也不敢动弹了，都老老实实排起队来。
顾秀英听了这些话，心里安定不少。
乱世里，她们女人更容易被伤害。社会安定，对顾秀英来说，就是一颗定心丸。
她踮着脚，看着前面的交易点。
只见那儿支起几张桌子，边上放了无数个大竹筐，里面已收了不少东西了。除了这些瓶瓶罐罐外，附近还放了不少家具。每有一个人上去换东西了，便能得到新的餐具和粮食、盐等东西。
“换到了，换到了！”
有人兴奋地喊起来，抱着一个大箩筐，从前面跑到后面，一路高喊，“老天爷，三个碗换这么多东西，八路军真是神仙啊！”
排队的人忙去问，“换到了什么？都换到什么？”
“看！”
换到东西的人把箩筐上的布掀开，大家探头一瞧，都是震惊。
一套做工精美的瓷器，从碗到碟再到勺子，看着有十几件。
三个碗能换这么多东西？
“还有这个！拿着这个条子可以去指定粮铺换二十斤细粮，三斤盐、三斤油。”
“细粮？！”
大家震惊了。
居然给细粮？！
果然传言不假啊！
八路军真给上好白面，甚至是精米！
虽然惊叹，但想想，为啥不给粗粮？这细粮换成粗粮能多给些吧？
这问题其实不光是群众困惑，独立团的战士也困惑，尤其是刚入伍的。
入伍后就没吃过一次粗粮。不但他们不吃，根据地的百姓也不吃。
稍微入伍早一点的，还看见过一个奇观：乡亲们运来粗粮，然后带着更多的细粮走了。
现在小孩儿山附近的乡亲都是吃细粮，想吃粗粮都吃不到。
这问题困扰独立团战士很久了，但问了，会被呵斥：有吃就吃，少打听。吃细粮还不好？
其实安玉也没法。
现代细粮便宜，粗粮贵。拿小米来说，系统上要卖到1.2元一斤，而大米只要5毛。
而系统也回收这个时代的粗粮，如小米这些，都是一元一斤的价钱回收。
为此，粗粮都被收上来卖系统了。毕竟对于大宗商品来说，一斤几毛的利润相当可观了。
因此让百姓运来粗粮贩卖系统的同时，每次独立团这边还会多给一些乡亲们。
乡亲们见粗粮换一换，得到的细粮比粗粮还多，那积极性是非常高。
谁懂？
吃了一辈子粗粮，现在粗粮居然比细粮值钱了……
开始乡亲们也担心八路军吃亏，但八路军非说粗粮是补品，不给换还不行，还得来做思想工作，那还能怎么办？只能换了。
顾秀英看得眼热。
正琢磨着自己带来的五个碗碟和水壶能换多少粮食时，那换到的人又说话了，“八路军还给我登记了，要真是五代以前传下来的东西，后面还有补偿。”
！！！
还会给？
“而且……”
换东西的路人甲摸出几个银光闪闪的大洋，“旧的大洋能换这种新大洋。我咬过了，含银量肯定比旧的高。一个旧大洋换一个新大洋，还给一斤盐。”
“啥？”
大家听得呼吸都急|促了。
其实刚刚三个碗碟换这么多粮食，还给三斤盐他们就够震惊了。
盐这个东西自古就是稀缺货。而且，那盐他们看了，那都是上好的精盐啊！
粮食就不说了，那三斤精盐和油就值不少钱。
现在他们又听到了啥？他们手里的大洋能换来含银量更高的银元不说，还能给一斤盐？
一群人这下气得跺脚了。
垃圾的小鬼子把钱大多都抢走了，不然他们能换多少盐啊？
“打死小鬼子！”
也不知谁喊了一句，人群一下就炸开了。
“都怪小鬼子！”
“日小鬼子的祖宗，爷爷跟你没完！”
“畜生啊，我本来还有20个大洋呢，结果都给鬼子抢走了。这要换成新银元，我得拿多少盐啊！”
顾秀英也气得脸都红了。
鬼子从她家抢走了28个大洋，一个都没给她家留。
这可是28斤盐！够他们一家吃好些年了，困难时还能拿去换钱。
“呸！”
这个性格内敛的女人终于也是忍不住了，狠狠啐了口，也跟着骂了起来，“垃圾鬼子，畜生鬼子，额跟鬼子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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