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边的小镇刚熬过一场秋雨,空气里还飘着潮湿的土腥味。陈光庆把阿禾的遗体安置在镇东的祠堂里,供桌上摆着她生前绣的太极帕子,边角处还留着几针未完工的线头——那是她在逃难路上,借着篝火的光一点点绣的,说要给肚子里的孩子当襁褓配饰。
连日来赶路颠簸,阿禾的遗体被白布裹着,却始终保持着安稳,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李秀莲每天都会来擦拭白布上的灰尘,看着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总忍不住红了眼眶:“可怜的阿禾,到死都没看到孩子出生。”
可这天午后,祠堂里突然起了异样。供桌旁的烛火明明灭灭,白布下的阿禾腹部竟轻轻起伏起来,像是有生命在里面蠕动,连盖在上面的太极帕子都跟着颤了颤,边角的丝线扫过桌面,发出极轻的“沙沙”声。
“这……这怎么回事?”李秀莲吓得后退半步,伸手想去探阿禾的鼻息,却被刚进门的陈光庆一把拦住。他快步走到供桌前,目光紧紧盯着白布下的轮廓——那隆起的腹部每隔片刻就鼓出一个小小的弧度,随着起伏,还能听到极轻的“咚咚”声,像春日里刚醒的蛰虫,又像婴儿微弱的心跳。
“别碰,她在护着孩子。”陈光庆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悬在白布上方,却不敢轻易落下。就在这时,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惊呼,有人踩着泥水跑进来,指着黄河的方向大喊:“不好了!黄河水涨了!马上就要淹进镇口了!”
陈光庆猛地探头望去,只见远处的黄河像条发怒的黄龙,裹挟着泥沙和断枝,朝着小镇的方向漫来。岸边的芦苇被冲得东倒西歪,原本裸露的河滩早已被淹没,浑浊的河水拍打着堤岸,发出“轰隆”的巨响,眼看就要漫过镇口的石桥。
“快!去搬沙袋!”朱慈烺刚要往外冲,祠堂里突然传来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啼哭——“哇——”
哭声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划破了祠堂的寂静。紧接着,祠堂外的呼喊声突然变了调,有人带着哭腔大喊:“降了!水降了!真的降了一寸!”陈光庆顾不上多想,冲过去掀开白布——只见阿禾的遗体旁,躺着一个浑身通红的男婴,闭着眼睛啼哭,小手还紧紧攥着妈妈的衣角,小小的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阿禾的脸上,嘴角似乎向上扬着,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终于完成了心愿。陈光庆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婴儿的皮肤,就被那温热的触感烫了一下——小家伙很轻,轻得像片羽毛,却带着鲜活的生命力,哭声虽弱,却一声比一声响亮。
“阿禾临终前说,她的孩子是太极的种子……”陈光庆突然想起这句话,眼眶瞬间热了。原来阿禾早就知道,这孩子会带着希望降生,哪怕她已经不在了,也要拼尽全力护孩子周全。
“快,给孩子裹上襁褓。”李秀莲捧着干净的粗布跑过来,布上还带着刚晒过的阳光味。她的手有些抖,却动作轻柔地帮着陈光庆托住婴儿,眼里满是疼惜。
陈光庆点点头,抱着婴儿缓缓后退半步,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摆出了太极“起势”的姿势。他的双臂轻轻环住婴儿,掌心贴着孩子的后背,力道轻柔得像托着一团棉花,随着自己的呼吸慢慢调整姿势——吸气时手臂微微抬起,呼气时缓缓下沉,将温和的气息一点点传递给怀里的小家伙。
婴儿的哭声渐渐小了,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慢慢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极了阿禾的眼神,清澈得能映出人影,却又透着一股不属于婴儿的坚定,直直地望着陈光庆的脸。
“乖,不怕了。”陈光庆笑了,又缓缓使出“小擒打”的巧劲。他的手指轻轻捏着襁褓的边角,指尖发力时稳而不重,一点点调整着布的松紧——既不让孩子觉得勒得慌,又能稳稳裹住他小小的身体,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摆弄易碎的瓷器,生怕碰疼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小生命。
“这孩子,是带着天意来的。”
朱慈烺走进祠堂,看着陈光庆怀里安静下来的婴儿,又望向黄河的方向,声音里满是感慨,“他一哭,黄河水就退了,这不是神迹是什么?是上天在护佑他,也是在护佑咱们这些受苦的人啊!”
村民们也涌进了祠堂,挤在门口踮着脚张望,看着陈光庆怀里的婴儿,眼里满是敬畏。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过来,对着婴儿深深鞠了一躬:“这孩子是福星啊!有他在,咱们小镇就不怕黄河水了!以后他就是咱们的‘河宝’,得好好护着!”
“对!叫河宝!”众人纷纷附和,原本慌乱的气氛,因为这个孩子的降生,变得温暖起来。
陈光庆抱着河宝,走到阿禾的遗体旁,轻声说:“阿禾,你看,你的孩子降生了,叫河宝。黄河水也退了,你和孩子,终于能安心了。”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阿禾的脸颊,虽然早已冰凉,却仿佛能感受到她传递过来的安心。
接下来的几日,陈光庆和李秀莲几乎住在了祠堂里,轮流照顾河宝。十三个娃也天天围着孩子转,胖墩每天都把自己省下的锅巴掰成碎末,小心翼翼地递到陈光庆手里,说:“陈叔,这个给小弟弟当粮食,我不饿。”杏花则坐在门槛上,拿着彩线绣了个小小的太极香囊,针脚歪歪扭扭,却绣得格外认真,最后挂在河宝的襁褓上,说能保小弟弟平安。
石头更是每天守在祠堂门口,谁要是脚步重了些,他就皱着眉头摆手:“轻点!别吵着小弟弟睡觉!”
河宝很乖,很少哭闹,每次陈光庆用太极的招式哄他时,他都会咯咯地笑。用“云手”轻轻晃他时,他就蹬着胖乎乎的小脚,小手在空中抓来抓去;用“白鹤亮翅”的姿势把他举起来时,他就伸手去抓陈光庆下巴上的胡茬,抓得咯咯直笑,引得祠堂里的人都跟着笑出声。
有一次,陈光庆正教十三个娃练“单鞭”,河宝躺在一旁的摇篮里,竟跟着他们的动作蹬起了腿,小胳膊还学着“起势”的样子举起来,虽然动作笨拙,却看得众人心里一暖。
陈光庆停下动作,走到摇篮边,轻轻碰了碰河宝的小手,突然觉得,太极的传承不再只是招式和信物,而是多了一份更特殊的意义——它是生命的延续,是乱世里的希望象征。
阿禾用生命守护的孩子,不仅圆了她“魂归故土”的遗愿,更让太极的精神有了新的寄托。以前练太极,是为了防身、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可现在看着河宝,陈光庆突然明白,太极更要传下去的,是那份温和里的坚定,是危难时不放弃的信念。
黄河水彻底退去的那天,阳光格外好。村民们为阿禾举行了简单的葬礼,把她和孩子的胎盘一起埋在小镇的后山——那里能清楚地看见黄河,阿禾生前说过,她想永远看着家乡的河。
陈光庆抱着河宝站在坟前,轻轻哼着太极的口诀:“起势调息,沉肩坠肘……”河宝在他怀里睡得安稳,小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小手紧紧抓着陈光庆胸前的太极吊坠——那是阿狗留下的平安锁,陈光庆一直戴在身上,如今成了河宝最喜欢抓的东西。
“阿禾,你放心。”陈光庆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郑重的承诺,“你虽然走了,但河宝是我们所有人的孩子。我会教他学太极,教他分辨善恶,教他做一个有担当的人,绝对不辜负你用生命对他的期望。”
夕阳洒在坟前的青草上,镀上了一层暖金色,也洒在陈光庆怀里的河宝身上。小家伙似乎被阳光晃醒了,睁开眼睛看了看陈光庆,又看了看远处的黄河,突然咧开嘴,露出了没牙的笑容。
回去的路上,河宝的小手一直抓着太极吊坠,不肯松开。陈光庆低头看着那只小小的手,突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颠沛流离、刀光剑影,所有的艰难险阻,都是值得的。因为在这乱世里,他们不仅守护住了太极的传承,更守护住了新的生命,新的希望。
他抬头望向远方,虽然不知道未来还会遇到多少清军,多少战乱,但怀里抱着河宝,身后跟着十三个娃和村民们,陈光庆的心里突然有了底气——只要人还在,希望还在,太极的精神就会一直传下去,总有一天,能迎来真正的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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