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苑的晨总是湿漉漉的,露水凝在蛛网上,像谁遗落的珠串。林薇薇立在廊下,望着太液池方向出神。袖中那张纸笺似炭火般灼人,谢云止的话语在耳畔挥之不去。
“小凳子,去取些太液池的水来。”她忽然开口,声音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雀鸟。
“才人要池水做什么?”
“浇花。”她指尖轻抚那盆萎靡的玉兰,“太液池的水养人,或许也养花。”
水取来了,盛在青瓷盆里,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幽绿色。她俯身细看,水面上漂浮着细密的泡沫,久久不散。
“这水……”周宝林蹙眉,“似乎不太干净。”
林薇薇取来银簪探入水中,再取出时,簪尖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暗色。
“去请谢太医。”她声音依旧平静,握着银簪的手指却微微发白,“就说我昨夜受了风寒。”
谢云止来得很快,药箱上还沾着晨露。他把过脉,开了方子,目光却始终不离那盆池水。
“才人这病,是湿气入体。”他提笔蘸墨,在药方上添了一味藿香,“近日还是少近水为宜。”
待旁人退下,他才低声道:“水有问题?”
林薇薇将银簪推到他面前。谢云止拈起银簪,对着光仔细端详那层暗色,眉头渐渐锁紧。
“不是寻常的污浊。”他取出一枚玉片,蘸了些池水,在纸上涂抹。水迹干后,留下淡淡的暗红色纹路。
“这是……”
“赤铁矿粉。”谢云止声音凝重,“混了朱砂。长期接触,会让人精神萎靡,气血渐亏。”
林薇薇想起郑贵妃最后那几年的记载——嗜睡、乏力、面色日渐苍白。太医署的诊断是忧思成疾,如今看来,怕是另有隐情。
“能查出来源吗?”
谢云止摇头:“太液池活水,源头在宫外。若是有人定期投放……”他忽然噤声,目光望向窗外。
含翠带着两个小宫女,正站在院门外。这次她们抬着个半人高的青瓷缸,缸中睡莲开得正好。
“皇后娘娘说,才人既喜欢水,这缸并蒂莲正配秋水苑。”含翠笑吟吟地指挥宫女将花缸放在廊下,“这睡莲是南洋进贡的珍品,日夜都能开花。”
莲香清雅,却压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金属气息。林薇薇福身谢恩,目光扫过含翠的指尖——甲缝里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粉末。
“嬷嬷辛苦。”她递上一杯热茶,“听闻长春宫近日也在修整水池?”
含翠接茶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苏贵人有了身孕,娘娘特意让人引了温泉水入池,说是对胎儿好。”
温泉水。林薇薇与谢云止交换了一个眼神。
待含翠离去,谢云止立即起身:“我去查太医院的水脉图。”
“小心。”林薇薇将他遗落的玉片塞回他手中,“水能载舟……”
“亦能覆舟。”他颔首,青色官袍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午后,林薇薇以调香为名,向尚宫局要来了近三年的水脉记录。厚厚的册子堆在案头,墨迹间仿佛藏着无数秘密。
“才人,这些……”赵才人看着密密麻麻的记载,面露难色。
“我们只需看两处。”林薇薇指尖点向册页,“长春宫,还有……郑贵妃旧居。”
烛火燃至三更,终于有了发现。每逢朔望之日,太液池通往长春宫的支流闸口都会开启,而同一日,郑贵妃旧居的用水记录总会骤增。
“朔望之日,月亮最圆。”周宝林若有所思,“宫中有夜宴,各宫用水多是这时补给。”
林薇薇却想起另一件事——郑贵妃薨逝那日,正是望日。
她推开窗,夜风涌入,吹得案上纸页哗哗作响。太液池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安静得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小凳子,明日朔日,我们去太液池走走。”
“才人,这夜深露重的……”
“就去看看。”她望着池对岸长春宫彻夜不熄的灯火,轻声道,“看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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