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那块形似种子的黑色陨石,周遭的星骸便愈发密集,仿佛它们生前曾环绕着某种核心运行。陨石通体黝黑,表面布满细密繁复的天然纹路,似树皮皲裂,又似星辰轨迹,触手冰凉,却并非金属或岩石的质感,而是一种温润如玉、又带着木质纹理的奇异感觉。那缕微弱的生命波动,正是从这陨石最核心处散发出来,如同沉睡巨兽缓慢的心跳,带着亘古的韵律。
溯渊悬停在陨石前方三尺之处,剑身震颤得愈发明显,七彩剑格光华流转,映照在陨石表面那些玄奥纹路上,竟使得部分纹路微微亮起,如同被唤醒的星河。云璎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苏珩的魂魄对这陨石传递出一种天然的亲近与渴望,仿佛游子见到了故乡的风物。
她并未贸然行动,而是将神识凝聚成丝,配合溯渊的剑意,如同最谨慎的医者,轻轻探向那陨石的核心。这一次,没有狂暴的信息洪流,只有一片深沉、宁静、充满了无限生机的“绿意”。她的意识仿佛潜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纯粹生命能量构成的海洋,温暖、祥和,与外界星骸带的死寂形成了极致对比。
在这片生命海洋的中心,她“看”到了一颗被无数翠绿光丝包裹、缓缓脉动着的种子虚影。那种子不过拳头大小,表面布满比陨石外壳更加复杂亿万倍的天然道纹,每一道纹路都似乎在阐述着生命诞生、成长、繁衍、轮回的至理。
“后来者……”一个苍老、疲惫,却又带着难以磨灭的坚韧意志的意念,如同春风拂过柳梢,直接在她识海中响起,“吾乃‘建木’最后一缕不灭灵识……”
建木!云璎心神微震。她在一些最古老的、近乎传说的残卷中见过这个名字,那是上一个纪元,乃至更早时代,传说中贯通天地、支撑宇宙、缔造了无数生命星域的世界之树!它并非一棵树,而是一个活着的、遍布已知宇宙的生命法则网络,是生命大道的具象化身!原来,它并非自然消亡,而是被元理圣庭视为必须清除的“巨大冗余”而毁灭。
“圣庭……视情感与不可控的生机为‘熵增之源’,为‘秩序之敌’……”建木的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沧桑与悲凉,“吾之本体……已被彻底‘归墟’,法则崩解,灵性散逸……此乃吾耗尽最后本源,剥离出的一粒‘生命道种’,承载吾对‘生’之理解……藏匿于此……等待……一线生机……”
随着建木意念的传递,云璎的识海中浮现出一些模糊却震撼的画面:无数粗壮如星河的翠绿枝干,在冰冷而无情的苍白光芒扫荡下,纷纷枯萎、断裂、化作最基本的粒子消散;无数依附于建木网络存在的生命世界,如同被掐灭的烛火,接连陷入死寂;而这颗“生命道种”,则是在建木主体意识彻底湮灭前,如同蒲公英的种子,被其奋力抛向宇宙最荒芜、最不被关注的角落,以期躲过圣庭的监测。
“汝身负……逆命之力……怀藏……至情之魂……或可……承此道种……”建木的意念带着最后的期盼,“令其……于废墟中……重焕生机……让‘生命’……而非‘理性’……定义……存在的意义……”
话音渐落,那陨石核心处的种子虚影骤然爆发出无比璀璨的翠绿光华!整个黑色陨石开始剧烈震动,表面那些繁复的纹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疯狂流转、亮起。下一刻,坚硬的陨石外壳如同绽放的花苞,层层叠叠地向外打开,露出了最核心处那枚真实不虚的、仅有鸽卵大小、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生命力的翠绿种子!
种子自行漂浮而起,散发出柔和而磅礴的生命气息。这气息与苏珩那经过补全的、充满了人性温暖的魂魄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云璎那因找回情感而逐渐复苏的人性部分相互吸引,更与溯渊剑格处那代表着“喜悦”与“守护”的七彩光华水乳交融。
云璎凝视着这枚承载了一个纪元生命希望的道种,又低头看了看怀中因感受到同源气息而光芒微涨的馒头。她明白,接纳这枚道种,意味着她将正式扛起对抗圣庭、为情感与生命正名的大旗,这远比她个人的复仇与救兄之路更加艰难、更加沉重。
但,看着这片死寂的星骸,感受着建木最后意念中的不甘与期盼,她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她抬起手,那枚翠绿的生命道种仿佛受到了召唤,化作一道温润的流光,并未融入她的身体,而是如同找到了最终的归宿般,轻盈地、精准地,落入了她怀中,那包裹着苏珩魂魄的馒头之上,如同一颗镶嵌在之上的、生机盎然的绿色宝石。
刹那间,馒头光芒大盛,苏珩的魂魄在生命道种的滋养下,发出了如同万物复苏般的舒爽轻吟。而云璎也感觉到,一种浩瀚而温和的生命法则真意,正通过这奇妙的连接,缓缓流入她的心田,与她原有的力量开始融合。
溯渊发出一声欢快的长吟,剑身光华流转,似乎也在为这生命与情感力量的联合而庆贺。
星骸带依旧死寂,但一颗代表着新生与反抗的种子,已然在废墟中,找到了它扎根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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