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塔的银色楼船消失在流萤界的天际,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沉底,表面的涟漪渐渐平息,但深层的暗流却开始涌动。墨衡与凌风的退去,并未真正终结此事,反而像拉开了一场更宏大戏剧的帷幕。
云璎依旧隐居在萤花山谷的洞天之内,生命清泉滋养着兄长的魂魄,也时刻关注着苏珩的成长。经过星辰塔来访的插曲,她意识到完全的隐匿已非上策。她开始有意识地,以更精微的方式,引导山谷周围的天地法则,形成一种更内敛、却更具“标识性”的领域。这片领域不再仅仅是隔绝探查,更隐隐传达出一种“此地有主,擅入者后果自负”的意志。这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比任何凶煞阵法都更具威慑力。
苏珩的生活看似回到了过去的轨迹,读书、识字、辨识药草。但内在的变化已然发生。那夜云璎在心海中的指引,如同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不再仅仅是被动感受古籍和星辉,而是开始尝试主动地、细微地引导它们。
他发现自己对草木的生机变得异常敏感。手指轻触受伤的动物,心中观想那流动的灵魂光屑与温润的星辉,伤口竟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他将一丝微不可察的星辉融入爷爷炮制的药膏中,药效会显着提升。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周围生灵的情绪,喜悦、恐惧、安宁……
这些能力初显稚嫩,却让苏珩心中充满了探索的喜悦。他隐约明白,这一切都与那本古籍,以及那位神秘的白发姐姐有关。他看向虚空的目光,除了依赖,更多了一份孺慕与好奇。
苏老丈将孙子的变化看在眼里,忧喜参半。喜的是孙儿天赋异禀,前途不可限量;忧的是,璞玉怀璧,终会引来觊觎。他更加悉心地教导苏珩辨识人心险恶,讲述一些流传于山野之间的、关于修行界弱肉强食的古老训诫,并开始传授他一套看似强身健体、实则暗含玄机的呼吸法与拳架。这拳架古朴无华,但云璎能看出,其中蕴含着一丝极为隐晦的战技真意,绝非流萤界所能有。
这位看似普通的山野老人,身上的谜团,并不比云璎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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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界之外,广袤的星域中。
星辰塔的楼船并未远遁,而是在远离流萤界数个星域之外的一片陨石带中静静悬浮。
船舱内,墨衡面前的星辰罗盘上,流光溢彩,正在推演着从萤花山谷外围收集到的、那些被云璎允许散逸出的微弱法则气息。凌风统领站在一旁,面色沉凝。
“如何?可能推算出那女子的根脚?”凌风问道。
墨衡眉头紧锁,指尖星光点点,不断点在罗盘的关键节点上,罗盘中央的光影变幻不定,时而呈现草木生机,时而化为漫天星辉,最终却总是模糊一片,难以凝聚成清晰的影像或符号。
“难,难,难!”墨衡连道三声难,额角隐见汗迹,“此女对自身气息的掌控已至化境,更是精通某种极高明的遮掩天机之法。我只能勉强感知到,她的力量本源极其古老、纯粹,与生命和某种……寂灭后的新生有关,其层次,恐怕远超我等认知。至于那转世的‘故人’……”
他指向罗盘上偶尔闪过的一丝与星辉紧密交织的灵魂波动痕迹:“此子的灵魂本质亦不凡,那转世之法门玄奥异常,竟能保留如此纯粹的本源道韵,绝非寻常轮回。两者结合,其所牵扯的因果,只怕大得惊人。”
“远超认知?因果惊人?”凌风目光锐利,“如此说来,更值得塔主重视了!我们是否立刻上报?”
墨衡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暂且不急。上报亦需更多实证。目前我们所知,不过是一面之词和模糊感知。贸然上报,若判断有误,你我都担待不起。况且……”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盯着流萤界的,恐怕不止我们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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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为了印证墨衡的话,在流萤界另一侧的虚空暗影中,一艘形制古怪、如同阴影编织而成的黑色小舟,悄然滑行。小舟上没有任何标识,气息完全内敛,几乎与宇宙背景融为一体。
舟首,立着一名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眼眸。他手中托着一个水晶骷髅,骷髅的眼窝中,正倒映着萤花山谷的景象——并非现在的宁静,而是之前云璎挥手间覆灭血狼盗、生命光雨洒落时的回溯片段!
“纯粹的生命本源……还有那丝……令人战栗的熟悉气息……”黑袍人影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骨骼摩擦,“是她吗?那个在‘寂灭荒原’夺走了‘源种’的余孽……竟然躲到了这种边缘小界?”
幽绿的火眸中闪过贪婪与忌惮交织的光芒。
“她似乎在守护着什么……那个男孩……”水晶骷髅的视线转向正在谷中练习拳架的苏珩,“他的灵魂……好奇特……充满了‘养分’的味道……”
黑影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通知‘暗巢’,发现疑似目标‘云璎’及其守护之物。坐标:流萤界。建议……伺机而动,优先夺取‘源种’与那特殊魂体。”
一道无形的波动,自黑色小舟传出,跨越无尽星空,投向未知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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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花山谷中,正在引导苏珩练习拳架的苏老丈,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浑浊的双眼望向远空,眉头深深皱起,喃喃自语:“阴魂不散的臭虫……还是找来了么……”
云璎于洞天中同时睁眼,怀中的生命道种(馒头)散发出的光芒微微波动了一下。她感应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充满恶意与死寂的窥探,与星辰塔那种秩序下的探究截然不同。
“寂灭荒原的……残余?”她眸光冰寒,杀意初现。
山谷依旧宁静,萤火虫翩跹飞舞。但无论是云璎还是苏老丈都明白,短暂的平静已被打破。星辰塔的观察,神秘黑影的窥伺,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从不同的方向,向着这片看似祥和的山谷汇聚而来。
苏珩收拳而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望了望天空,又看向身旁的爷爷和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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