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一个清晨，天色比往常亮得更迟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湿冷的、不同寻常的静谧。云疏被窗外一种极细微的、簌簌的声响唤醒。他撩开窗帘一角，只见外面已是一个素白的世界。细密洁白的雪片，正从灰蒙蒙的天空中悠然飘落，无声地覆盖了屋顶、街道和他那小小的天台。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上午，雪势渐小，变成了零星的雪沫子。云疏刚慢吞吞地吃完早餐，门就被咚咚咚地敲响了，外面传来几个孩子压低的、却难掩兴奋的叽喳声。
打开门，以小林皓为首，后面跟着念安、晓七，还有秦雨柔的女儿吴思瑜，几个小家伙穿得圆滚滚的，像色彩鲜艳的小包子，小脸冻得红扑扑，眼睛却亮得惊人。
“老祖宗！下雪了！”林皓作为孩子王，代表发言，语气里的雀跃几乎要满溢出来。
“我们可以去天台上玩雪吗？”念安小声地、充满期待地问，小手紧张地揪着衣角。
云疏看着这几双写满渴望的大眼睛，侧身让开：“去吧，别把雪弄到楼下人家晾的衣服上。”
“好！”孩子们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却又小心翼翼地鱼贯而出，涌向了那片被洁白覆盖的小小天台。
云疏没有跟出去，他转身从沙发上捞起那条常用的厚毯子把自己裹好，又倒了杯热水，然后才慢悠悠地踱到通往天台的门口，斜倚在门框上。
天台上，立刻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林皓已经开始滚雪球，准备堆一个“史上最威猛的雪人”。念安和晓七蹲在地上，用戴着手套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收集最干净的雪，想要堆个小兔子。吴思瑜则兴奋地跑来跑去，在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小巧的脚印，然后试图去接空中飘落的雪沫子。
很快，第一个雪球在不经意间飞了出来，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一场混战就此拉开序幕。小小的雪球在空中划出短暂的弧线，伴随着孩子们清脆的笑声和惊叫。
“哈哈，打不到我！”
“看我的！”
“哎呀！雪进脖子里了！好凉！”
云疏就那样裹着毯子，倚在门边，手里捧着温热的水杯，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动用任何能力去清扫积雪，也没有阻止孩子们的玩闹，甚至连周身的气息都收敛得如同一个真正的、怕冷的普通青年。
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线条显得异常柔和。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清晰可见的、纯粹的笑意，看着孩子们在雪地里撒欢，看着他们因为一个成功的雪球而欢呼，因为被击中而夸张地大叫，看着那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快乐在这方寸之地上肆意流淌。
就在这时，一个偏离了“战场”的小雪球，大概是林皓用力过猛的“流弹”，嗖地一下朝着门口飞来。
云疏明明可以轻易躲开，或者让那雪球在靠近他时悄无声息地瓦解。但他没有。
“啪。”
雪球不偏不倚，砸在了他裹着的毯子边缘，散开一小片冰凉的雪屑，有些甚至溅到了他的脸颊上，带来瞬间的冰凉触感。
孩子们的动作瞬间定格，笑声戛然而止。林皓更是张大了嘴巴，一脸闯祸了的慌张：“老……老祖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云疏抬手，用指尖轻轻拂去脸颊上的雪水，又掸了掸毯子上的雪屑。他脸上没有一丝愠怒，反而那抹笑意更深了些，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温和。
“没事，”他声音平淡，却让所有孩子都松了口气，“玩你们的。”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随即爆发出更欢快的笑声，再次投入到他们的雪仗中。他们知道，老祖宗不会生气，这里是绝对安全、可以尽情玩耍的乐园。
欢声笑语充满了这小小的、被白雪覆盖的天台，连空气中凛冽的寒意，似乎都被这蓬勃的生机与快乐驱散，变得温暖起来。云疏喝了一口热水，继续倚门看着。年关将近，这场不期而至的初雪和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笑脸，仿佛是这个冬天，送给他最好的礼物。他看着那一个个奔跑的、欢笑的小小身影，眼中沉淀着万载岁月也未曾磨灭的温和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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