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渐烈,卷起黄沙,打在脸上带着西北特有的粗粝。当林砚一行人马,在经历潼关易帜、传檄天下的十余日跋涉后,终于越过最后一道荒芜的山梁时,一片广袤、苍凉而又蕴藏着无限生机的西北大地,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地平线的尽头,一座雄城的轮廓在秋日高远的天空下逐渐清晰。土黄色的城墙饱经风霜,却依旧巍然耸立,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守护着这片土地。那便是灵州,他们此行的终点,也是未来的起点。
“到了!我们到了!”队伍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压抑已久的疲惫与紧张瞬间被巨大的兴奋与期待取代。即便是最沉静的周通、最冷峻的赵虎,眼中也难掩激动之色。李墨更是激动地差点从马背上滑下来,紧紧抱住他的宝贝箱子,喃喃道:“到了……终于到了……”
林砚勒住马头,望着那座城池,心中百感交集。从洛阳血夜一路奔亡,突破重重围堵,历经人心险恶,终于抵达这片可以暂时喘息、施展抱负的土地。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这一路的风尘与血腥都倾吐干净。
队伍加快速度,向着灵州城行进。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这座边陲重镇的雄浑与繁忙。城门口车马往来,虽不及洛阳繁华,却另有一种边塞特有的活力与秩序。更让林砚等人惊讶的是,城门外,竟黑压压地站着一大群人,似乎在等候着什么。
随着距离拉近,林砚的目光骤然凝固。
为首的那两道倩影,熟悉得让他心头剧震。
左边一人,身着淡青色素面襦裙,外罩一件月白斗篷,容颜清丽,气质温婉,正是他以为早已返回江宁的苏婉儿!她微微仰着头,目光穿越人群,牢牢锁在他身上,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担忧、思念,以及如释重负的喜悦,双手不自觉地轻抚着小腹。
右边一人,则是一身绯色劲装,外罩同色披风,身姿婀娜,眉眼间带着一丝江湖儿女的洒脱与干练,正是柳如烟!她看着林砚,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但嘴角却带着明朗的笑意。
在她们身后,林砚看到了面容沉稳、眼中带着激动与自豪的长兄林瑾;看到了身形微胖、笑容和煦的岳父苏明;甚至还看到了脸上有道疤痕、眼神却格外明亮的妹妹林月,以及侍立在一旁、同样面带欣喜的小翠、娟儿等人。
“相公!”
“安之!”
“二哥!”
“公子!”
各种呼唤声混杂在一起,涌向马背上的林砚。他翻身下马,脚步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苏婉儿已快步迎了上来,不顾周遭目光,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触感微凉却让他心中瞬间安定。“一路辛苦了。”千言万语,化作她轻柔的一句。
柳如烟也走上前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屈膝一礼,声音清晰:“公子,灵州一切安好,皆已按计划准备就绪。”
林砚深深看了她们一眼,目光中有思念,有感激,更有放下心来的释然。他用力回握了苏婉儿的手,又对柳如烟及众人郑重颔首:“辛苦了。看到你们都在,我便安心了。”
林瑾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眼中带着血丝,却笑容爽朗:“安之,你可算到了!灵州上下,如今已尽在掌握!”
苏明也抚须笑道:“贤婿,你的安排果然周密。如今这灵州,虽比不得江宁富庶,却是个能让你大展拳脚的地方。”
林砚微微点头,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早在张老被诬陷之初,就已指示柳如烟和苏婉儿假借回江宁之名,实则直奔灵州,而江宁林家众人也分批赶往灵州,与格物谷中的李墨、赵虎、林远等人汇合。他们的任务,就是利用李墨研制的特殊手段和赵虎、林远的武力,清除可能存在的障碍——原灵州知州曹茂,一个贪婪庸碌、与朝中沈肃一党有所勾连的官员,已在一场“意外”中暴毙。随后,赵虎等人秘密回京,而柳如烟凭借商业手腕和情报网络,苏明、苏婉儿凭借家族影响力,林瑾则统筹全局,迅速稳定了灵州局势,暗中接管了权力,只等他的到来。
入城过程异常顺利,街道两旁甚至有百姓自发围观,他们对于这位发布《告天下书》、敢于揭露朝廷昏聩的“林先生”,充满了好奇与某种朴素的期待。尤其是在马勇及其部属,以及柳如烟等人前期工作的影响下,这种期待更转化为了一种默默的欢迎。
没有过多的寒暄与休整,一种无形的紧迫感推着林砚。在简单听取林瑾、柳如烟关于灵州现状的简要汇报后,他独自一人,登上了灵州城那高大厚实的城墙。
夕阳西下,将他的身影拉得悠长。他扶着冰凉的垛口,极目远眺。
东方,是他们来时的路。烽烟未尽,血色犹存。洛阳的阴谋,途中的追杀,张崇的冤屈……过往的一切,如同沉重的画卷在脑海中翻过。那是一条充满荆棘与危险的来路。
转而面向西方、北方,则是广袤无垠的西北大地。贺兰山巍峨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更远处,是传说中蕴藏着丰富矿产的群山,以及可以开垦的沃野。这里,有追随他而来的数千精锐,有先期抵达、忠诚可靠的伙伴家人,有熟悉边事的将领,有痴迷技术的天才,更有无数渴望安定、渴望改变的百姓。
前望未来,重任在肩。
他知道,这里将不再仅仅是一个避难的角落。他将要在这里,实践他在《告天下书》中的诺言——兴格物以强技,劝农桑以足食,开民智以育人,练精兵以自保。他要将脑海中的那些知识,与这片土地、这里的人民结合起来,徐徐图之,夯实根基。这是一条不同于以往任何时代的道路,或许艰难,或许漫长,但这是他选择的道路,也是时代赋予他的责任。
《告天下书》已传遍四方,他与旧朝廷的决裂公开化,北辽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他没有了退路,只能向前,在这西北之地,亲手奠基。
寒风猎猎,吹动他的青衫与发丝。林砚深深吸了一口这西北清冷而自由的空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和清明。
一个全新的时代,一个由他亲手开启的时代,就在这灵州城头,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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