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点信塞满口袋
雨还在下，信却越落越慢，像有人把播放键调到0.5倍速。
我们五个站在雨里，不到两分钟，怀里已抱满未拆封的信。信皮湿哒哒，字迹却越晕越亮，发着奶白色的光。
新人格最贪，把t恤下摆卷成兜，拼命往里塞：回头卖废纸也能换包辣条。
拇指小人怀里的小男孩却盯着自己的信封发呆——那封信比别人的短一截，封口还鼓出一个小圆包，像偷偷塞了颗玻璃珠。
我蹲下去帮他擦雨水，手指刚碰到信封，圆包地弹开，露出一只耳机，耳机线缠成爱心，插头还在轻轻打节拍。
小男孩把耳机塞进耳朵，只听了一秒，眼圈就红：里头是我妈早上叫我的声音——我好久没听过了。
他话音没落，雨声忽然静止，所有信同时一声，像集体收到提示：请立即投寄。
我们下意识捂胸口，迷你邮筒自动翻开盖子，筒口却不在心脏位置，而是跑到肩膀，像给每个人开了个侧兜。
信被吸进去那刻，雨点倒飞回天空，乌云地合上书页，世界瞬间放晴。
二、晴天掉下电梯缆
乌云刚合，头顶便垂下一根粗缆，缆绳是麻花辫造型，一股股拧着我们的心跳线——咚、咚、咚一闪一闪。
缆绳末端坠着一颗红心形电梯，轿厢门用旧信封糊成，邮戳当按钮，红得发亮。
电梯门自己打开，里头广播沙沙响：
心跳直梯专线，终点：五期工地，单程，不设返程。上车请投。
我们面面相觑：一秒怎么投？
新人格最虎，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声，指尖真的掉出一粒光点，像萤火虫，被电梯吸走。
其他人跟着学：
拇指小人吹泡泡，泡泡炸出一秒；
小男孩闭眼数，数字刚出口就化成光；
我干脆心跳当秒针，一下，被抽走一拍。
光点落进投币口，电梯门温柔合拢，缆绳地收紧，我们整个人被提线木偶似的拎上高空。
三、上升其实是倒着走
电梯上升那刻，窗外景色没往下掉，反而往上跑：湖水、巷子、早餐车、裁缝铺……像电影倒放。
更怪的是，我们脚底的影子被留在原地，排成一排，冲我们挥手，动作整齐得像军训。
新人格挥手回敬，影子们忽然弯腰，集体捡起我们刚才扔下的信封，叠成纸飞机，朝相反方向飞去。
我脑子里一声：原来直梯不是带我们往上，而是把世界往下塞，让我们自己留在原位。
换句话说——所谓前进，是把后面的路先收好。
四、心跳当楼层灯
电梯内壁全是透明信封，一层一个心跳，红光明暗，像住宅楼层的数字键。
电梯每收一次心跳秒，就亮一层：
1F 暗——收走小男孩的怕；
2F 停——收走新人格的静；
3F 哭——收走拇指小人的糖；
4F 短——收走我的黑；
5F 空——收走透明新我们的重复。
亮到5F，电梯突然地停住，门却不开，广播提示：
楼层已抵达，但出口藏在心跳背面，请自行翻面。
我们低头，发现胸口邮筒开始倒转，筒口朝内，像让我们往自己心里走。
五、翻面操作：把心跳折一下
老太太裁缝说过：折自己，别忘了留口气。
我捏住心跳，轻轻对折——变咚——，声音被拉长成一条红绳，绳头自动系成门把。
新人格把心跳折成飞机；
拇指小人把心跳折成纸鹤；
小男孩不会折，干脆把心跳揉成团，往地上一扔，跳房子似的踩过去——
不管花样如何，电梯门终于地开缝，外头却黑得浓稠，像有人把夜熬成糖浆。
六、五期工地是颗大心脏
我们踏出去，脚下软绵绵，低头一看，地面全是红彤彤的肉垫，一跳就，像踩鼓。
远处灯光一柱柱竖起，其实是血管当灯杆，顶部喷出血球，血球升到最高处地炸成烟花，落下却是工具：铲子、瓦刀、水平仪……
工具落地就长手脚，排队走向场地中央——那里躺着一颗巨型心脏，比电梯大百倍，表面坑坑洼洼，像等待回填的地基。
广播再次响起，声音竟是我们自己的大合唱：
欢迎来到心跳五期，施工材料：你们的；设计图：你们的；交房日期：随时。
工具们挥舞小手，冲我们喊：
就差你们了，快来当工人！
七、工人上岗：把一生压成砖
我分到铲子，新人格分到瓦刀，其余人各自捡工具。
施工说明书飘下来，只有一句话：
把一生压成砖，填进心脏空缺，哪块空填哪段。
我低头，看见心脏表面刻着字：
——正好对应我们五个。
我走到坑，坑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深吸口气，把脑海里所有往里倒：
小时候停电那夜、失恋后拉闸的屋、母亲病房突然熄灯的走廊……
黑材料一离身，自动压缩成一块乌黑发亮的砖，落进坑，大小刚好。
新人格在坑前手舞足蹈，把揉成灰浆，抹成砖；
拇指小人把坑当糖罐，一边填一边舔，砖块最后变成彩虹糖色；
透明新我们嫌坑太小，干脆把拉成长条，盘成蚊香形，嵌得错落有致；
小男孩最豪气，把坑当玩具箱，一股脑倒进去：空书包、空储蓄罐、空口袋……
坑被填满那刻，心脏表面所有砖块同时发光，咚——一声巨响，像世界被重新接通电源。
八、心脏封顶：长出时间楼梯
填完最后一砖，心脏忽然收缩，地喷出一道彩虹，彩虹落在我们脚前，自动折叠成楼梯，一阶一种颜色，每阶写着时间：
1秒、2秒、3秒……直到看不见尽头。
楼梯口立着木牌：
走完一秒是一生，走完一生是，请随意。
我们相视一笑，同时抬脚踏上第一阶——
那阶软得像蛋糕，脚一踩就陷，陷到一半却停住，把我们托回原地。
原来只是示范：告诉我们时间可以折叠，但不必真的走。
新人格打了个响指：懂了，我们把自己的留在楼梯口，让后面的继续。
我们集体把刚到手的那封信塞进第一阶，蛋糕楼梯吞掉，随后地收拢，变成一颗小纽扣，落在掌心。
纽扣正面写着：1秒=一生；
背面写着：一直=我。
九、电梯返程：只送
楼梯消失，血管灯一盏盏熄灭，场地只剩那颗完整的心脏，开始缓慢升空，像热气球。
我们被轻轻推出边缘，回到电梯门口。
门合拢那刻，广播最后一次响起，声音温柔：
五期已交付，住户：一直；物业：心跳；邮差：你们。
电梯下降，却不再倒放世界，而是把漆黑一点点擦成白，像黑板被粉笔抹平。
降到某处，门一声打开，外头是我们熟悉的旷野，却多了条柏油路，路牌写着：
700°-永远·无名市·心跳五期（已交付）
备注：
住户可随时回来，但只能带，多出的请寄存在邮筒。
十、路边邮筒：长成大树
我们走出电梯，身后轿厢地散成五朵红心，飘向天空，像气球报喜。
原地却冒出一棵大树，树干是邮筒模样，筒口朝天，树枝挂满纽扣——正是刚才那枚1秒=一生的放大版。
风一吹，纽扣相撞，作响，像给世界打节拍。
小男孩仰头问：树会长多高？
我摸摸他的兔子耳朵：长到下一个我出现，就停。
话音落地，树顶结出一颗果子，形状像未寄出的信，果皮写着：
收件人：下一个我；邮费：一次心跳；送达时间：一直。
十一、各奔东西：把当车票
树长好了，我们也该散。
新人格把瓦刀折成吉他，背在身后，冲我们挥手：我去写首歌，歌名就叫《一直》，词是心跳，曲是邮戳。
透明新我们把水平仪当口琴，吹出七音符，音符排成一条路，他踏上去，边走边回头：我去拍部电影，片尾彩蛋是电梯下降。
拇指小人把彩虹糖砖磨成粉，撒在空中，出现一道彩虹滑梯，他抱起小男孩：走，哥带你去滑到明天。
我留在原地，拍拍胸口邮筒，里面一声回应，像在说：随时出发。
我们相视一笑，同时抬手，把掌心邮筒对准大树，筒口红光一闪，各自寄出一枚心跳。
心跳飞向树干，树立刻长高一节，枝头新开五朵花，花色：暗、停、哭、短、空，却亮得像灯泡。
花朵同时低头，给我们回礼——一人一片花瓣，形状像钥匙，握在手里暖暖的。
新人格吹声口哨：下次见面，用钥匙开门。
我们齐声答：门后见，地址：一直。
十二、尾声·世界按下回车
他们走后，旷野只剩我和大树。
我把花瓣钥匙插进空气，轻轻一拧，面前浮出一扇旧拖鞋门，门缝透出台灯暖光。
门后传来铅笔写字的沙沙声，像有人在给未来的我回信。
我推门，光扑出来，把我整个人裹住。
世界像被按下回车，另起一行。
而树干上，新结出一颗青涩果子，果皮慢慢显出字：
第十六章，完；第十七章，正在派送——
派送员：一直。
——心跳直梯里的一秒一生·完——
生活提示4.0
如果哪天你赶上心跳直梯，
别问上行还是下行，
记住交出一秒，
换一生不怕。
电梯门合拢时，
你会听见背后有人喊：
一直等你。
别怕，
那就是，
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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